馬地城,禾府,經商人家。
在這個亂世,錢始終還是罪惡之父,禾府就是罪惡中的罪惡,手握瞿溪、姜山、宜春等多地的糧食紡織以及一系列副產,禾老爺可以用腰纏萬貫來形容。
別的不說,就是這小小的禾府也是請的起一兩個下仙來護院的,在這世間這種配置除了皇家、官家就是有錢人了。
說這禾老爺是人生贏家也不為過了,可偏偏他就遇見了這么一個倒霉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虧心事做多了,他大夫人炎氏的頭胎就很讓人頭疼。
大夫人名叫炎艷,炎家本是小氏族與禾府有生意上的往來,雖然比不上禾府家大,但家中從祖輩開始出了好幾個修仙者,所以炎家的在外名聲是極好的。
雖然炎艷不是炎家備受關注的小輩,但卻是出名的美人。
炎艷人如其名,容貌艷麗無雙,所以禾老爺就下了點本錢,將炎艷娶了過來做大夫人。
但由于多年未有生孕,他又納了幾房小妾。
那些年對于孩子炎艷也很是著急呀,天天不僅忙著和小妾們明爭暗斗,還四處尋找求子良方,后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懷上了。
那一年恰逢極暑,特別是炎艷快生的那幾個月,更是暑熱難當。
她的身上漸漸起了疹子,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疹子吃點藥就好了,可沒想到一直沒消……
等到日子近了,疹子們越來越嚴重甚至變成了毒瘡,爛了一片,并且惡臭不止,加上天氣燥熱,味呀可大了。
一府的人都受不了那味呀,可這就連那個坐鎮(zhèn)的二重下仙也無計可施,結界都擋不住,散也散不去。
甚至那幾個月禾府周邊的人,都以為禾家人做起了臭豆腐的生意。
身染怪病的炎艷,生下了女兒后就去世了,這個孩子被取名為“禾霜”。
炎氏家族不是一個小戶人家,對于自家女兒的死,也很是痛心。
但因為派來照顧的人也親自體會了那毒瘡的厲害也知曉是天命,加之收到了禾老爺眾多好處之后,也就沒有多鬧騰。
只是原本想帶走自己孫女,可這小女孩也沒那么簡單,當時在府里坐鎮(zhèn)的二重下仙沈飛飛是這么說的:
“這個孩子骨骼精奇罕見極為強悍,是個武修的料!”
眾人聽到這皆是大喜,但沈飛飛又悠悠說了句:
“可惜魂魄殘缺,簡單的來說就是個傻子!”
聽到這個之后,炎氏的人呵呵一笑,大手一拍:“親家,你們家大事忙,就不打擾了?!?p> 隨之就這么灰溜溜的走了。
炎氏一走,這個爛攤子就留給了禾老爺,禾老爺那段時間可真是頭痛極了,堂堂禾家大小姐是個傻子真的丟人呀!
不過他也沒頭痛多久,同樣懷孕,只是晚了三個月的那個最漂亮的小妾任小青,生了對漂亮健康的龍鳳胎。
禾老爺高興的為其取名為“禾佩琪,禾峰”,一聽就知道極其寵愛,女兒似珍寶,男兒似山峰。
任小青成功上位了,后來還在她的建議下,禾老爺遣散了炎家留下的不中用的下人,并對大夫人的娘家宣稱“禾霜”也染了和母親一樣的怪病,出生沒多久就死了。
當然炎氏只表示了下哀傷,就沒有多話了,對于禾老爺立新婦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讓他自家女兒不爭氣,生了個傻子還把命搭進去了。
其實殺子,禾老爺還是做不出的,任小青也不屑殺一個癡兒,何況折磨那個人的女兒更讓她開心。
任小青對禾老爺稱自己將禾霜送給了鄉(xiāng)下一對無兒無女的和善老人,還給了筆錢保證禾霜衣食無憂,其實她并沒有,而是膽大包天的養(yǎng)在了府里。
所以禾家大女兒“禾霜”在馬地城的眾人眼中就這么死了,然而禾府卻悄悄的多了個“狗兒”的小丫鬟。
這個狗兒,是任小青手下一個燒火的啞巴姨帶大的。
啞巴姨是大家對她的稱呼,人如其名是個啞巴,所以沒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
本來偌大的禾府不會招個殘疾人做事,可之前那管事的貪圖便宜,而且啞巴姨身體強壯從外表又看不出問題,就偷偷昧下了錢財,招了進來,之后事發(fā),管事的被趕了出去,但勤勞的啞巴姨被留了下來。
從別人手中接過這個白嫩嫩的娃娃時候,啞巴姨把自己黑糊糊的老手,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接過了孩子。
因為啞巴只會發(fā)出“郭郭”的聲音,人們都叫她的孩子“狗兒”。
洪子芙就是這個狗兒,這一世洪子芙的神智沒有一出生就很清醒,可能是因為殘魂的原因,3歲前的印象比較模糊,是3歲以后思想才逐漸清晰,之后才完全回憶起以前的事。
3歲才有神智才清明的她,對于三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殘缺的記憶中只知道以前估計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有很多人圍繞在身邊,后來不知怎么就過繼給了現(xiàn)在的啞巴娘親。
直到后來她在柴房外的小院子玩時,幾個老婦專門來看她,說些什么,這就是那個潑辣婦人的傻孩子呀!炎艷潑辣狠毒一輩子卻落這么個下場……。
聽了別人這些話,記憶中支離破碎的碎片逐漸明朗,事情的原委她都清楚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洪子芙并不可惜,因為啞巴姨對她很好。
她猜想炎艷生病大概是因為自己的火種身體,覺得有點對不起那個還沒有見過面的炎艷娘親。
在洪子芙3歲多能自己在柴房的院子里玩了的那些年,經常有人會來看她,這些人有些是任小青的人,有些不是,但都少不了落井下石一番。
對于這些人,洪子芙干脆不理,但這些多舌又無聊的婦人只要沒有把嘲笑的嘴臉耍到盡興,就會暗地對她一個小孩子動手動腳,這個時候狗兒的啞巴娘親就會哇哇的把狗兒抱回屋里。
洪子芙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對于那些嘲笑自己,推搡自己,扯自己頭發(fā),在自己臉上抹骯臟的黑泥的人,她多想能夠通通殺掉,不!折磨致死,但現(xiàn)在的她自己卻弱小到連站都站不穩(wěn),所有的惡意都只能默默承接著。
這一世在她眼中完全就是黑暗的,很多時候她都在噩夢中驚醒。
每當這個時候那個啞巴老婦人就會把幼小的她攔在懷中,這個啞巴婦人是她黑暗生活里的唯一陽光,是她才讓洪子芙這一世心中不完全被黑暗所吞沒。
啞巴娘不是很好看,常年的炙烤顯得皮膚黝黑,而且腰粗背厚,看起來虎背熊腰。
但她寬闊的手掌,結實的臂膀卻是年幼的洪子芙最舒適的搖籃,也只有這小小的柴房是這冰冷的禾府中最有溫情的地方,啞巴娘親愛著疼著洪子芙。
洪子芙也愛著,依賴著眼前那個總是微笑著一言不發(fā)的婦人。
即使3歲后之后洪子芙想起了從前的事,但她對啞巴娘親的依賴卻沒有少掉半分,她把啞巴姨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娘親,如果能有機會,她很想幫助啞巴娘親治好她的啞疾。
自從想起了從前的事,洪子芙對于大家叫她傻子,就覺得很是莫名其妙。
她知道自己是一縷殘魂,而且現(xiàn)在只是個凡人,所以身體沒有圣嬰幼時靈活,像個普通的3歲小孩一樣說話結結巴巴,動作慢慢吞吞,但這很正常呀!
誰家三歲小孩不這樣,這是幼時小孩天生的呀,而且還因為火種的原因,她的身體素質相當好,強壯的異于常人,略過還在襁褓的時候被人丟地上的事情不說,就是6歲那年冬天,被丟進了水池,最后是她自己撲騰撲騰爬起來,在寒風中水淋淋地回了小柴房,還把到處找她的啞巴娘親嚇了一跳……
可就這么折騰洪子芙從小到大都硬是沒有生過病。
如此強悍的身體,配上自己清明的神智,這就怪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和傻連上關系。
但是隨著日子一長,漸漸長大她就明白了,她的這個火種身體真讓她哭笑不得。
這具身體確實很是強壯。
但奇怪的是,她人是長大了,身體卻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說話結結巴巴,動作慢慢吞吞,就是嘴巴跟不上說話,動作也跟不上思維。
這樣一個遲鈍的身體別說修煉了,這么多年在別人的眼里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