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么漫長而煎熬的事情,最終都抵不過時間。
期末考試很快就過去了,許青舟一回到家,就開始收拾東西。她把之前在學校里用的行李箱給拉了回來,里邊塞得滿滿當當?shù)摹?p> 許母走過來,抱怨,“這么早收拾干什么,不是還有兩天嗎?!?p> “你不是巴不得我走嗎,也好給你圖個清凈?!痹S青舟眼皮也不抬一下。
“昨天考試,考得怎么樣啊?”許母猶豫著問了出來,似乎已經(jīng)斟酌了很久。
許青舟把行李箱拉上,站起來,“你要給我報補習班你就報吧,只是別再拿我爸當擋箭牌,他一個人在國外,還要替你背這個黑鍋,也挺冤的?!?p> 她說完,拉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兒啊,這么晚了,飯還沒吃呢!”許母在身后喊她。
回應(yīng)她的是砰的一聲,門被重重的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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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舟出了門,拿著剛找出來的手機,一邊走去公交站,一邊給夏椿打了個電話。
正是飯點,馬路兩邊沒什么人,只有一排排綠油油的松樹,高大挺拔。路燈已經(jīng)亮了起來,襯著頭頂碧藍的夜色。
夏椿還沒從寢室出來,說是打算再住兩天,過幾天再一塊搬出去。這會兒寢室的人都收拾完東西走了,就剩她一個,一聽許青舟要來,她立馬從床上蹦起來。
“行?。∧阙s緊過來,我這兒還有三個床鋪呢,她們都走了,這屋子里就我一個人,怪難受的?!?p> 許青舟淺笑著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朝公交站走去,一抬頭,卻見一輛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不遠處,上面滾動著紅色的車號。
正是她要坐的那輛,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了車。
“喂!別走??!”許青舟驚呼一聲,拉著行李跑過去,書包在背上一晃一晃。她本身就跑得慢,這么一來,又不自覺的降了速。
等她氣喘吁吁的跑過去的時候,等到的只有撲面而來的塵土,還有汽車的尾氣。
許青舟閉著眼拿手揮了揮,一邊咳一邊灰溜溜的走向公交站,低頭看了看手表。距離下一班車還有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再這么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而且她還沒有吃完飯,真是破了記錄。
許青舟摸著餓癟了的肚子,苦著臉坐了下來。周圍的人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車站上只剩下她和幾個老人。
這樣一看,更顯得自己格格不入,好像也成了孤家寡人似的。
許青舟等了一會兒,站起來,打算去看后邊的車牌,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車鈴聲。叮叮當當,叮叮當當,聽上去很有質(zhì)感。
不過這絲毫吸引不了她的注意。直到后邊有個人湊過去,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許青舟差點跳起來,轉(zhuǎn)過身,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沐熙遠明媚的臉,在頭頂打下來的路燈下,顯出精致的輪廓。
少年彎起唇角,眉眼也跟著盛開了笑意,直勾勾的對準她。
“喲,許妹妹這么晚不回家,是特地等我的嗎?”他低低的笑著,語調(diào)里是再尋常不過的玩味,“要不要哥哥載你一程?”
如果這時候換作一個稍微面善一點的人,許青舟想她還是可以接受的,就算不接受,也會面色和藹的說一聲謝謝??墒堑搅算逦踹h這兒,就要另當別論了。
她不討厭他,但也不喜歡他,只是覺得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對自己好,處處幫著自己,她卻無以為報。她不能這么耽誤人家。
許青舟扯出一個笑,“不用了,你忙你的吧,反正我們也不順路。”
“你怎么知道我們不順路?你去哪兒,跟我說說吧,說不定我們順路呢?”沐熙遠自動忽略了前半句,很固執(zhí)的僵持著。
許青舟看了看他背上的書包,心想他應(yīng)該也要回家了,自己去學校,跟他完全是兩個方向。于是她實話實說:“我回學校?!?p> “回學校???”沐熙遠突然笑開來,許青舟的心里涌起不安,“正好,我也要回學校,東西落下了,得回去拿一趟。怎么樣,我送你吧?”
就知道會有這一套。
許青舟還是堅持:“不用了,車馬上就來了。”
“馬上?哪兒呢?”沐熙遠回頭望了望,問旁邊的一個大爺,“大爺您好,您知不知道下一班車還有多久到啊?”
“下一班車啊……”大爺皺起眉頭想了想,“還有半個小時吧,小伙子別著急,再等等吧。”
沐熙遠笑著點頭,回頭看見許青舟蒼白的臉,抿嘴一笑,“馬上?確定不是烏龜上?還是蝸牛上?難不成,是你上?”他大笑起來。
許青舟感覺自己的體能受到了侮辱。
雖然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比方說剛才她拼了老命也趕不上公交車的時候。
“你不會又不好意思了吧?”
許青舟瞪他,指了指一邊大大的行李箱,“我東西多,你就這么小一輛車,搬不過來的?!?p> 沐熙遠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點了點頭,剛才還以為那個行李箱是別人的呢。這么一來,卻實有點麻煩。
“那要不……嘟嘟嘟……”
他話音未落,一陣摩托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車身擦過他瘦瘦小小的自行車,險些一個踉蹌倒了下去。
“喂!你怎么開車的?!”他堪堪穩(wěn)住車子,朝前面大吼。
不遠處,黑色摩托車停下來,少年從車上下來,摘下頭盔,走過來。身影高瘦,眉清目朗,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逼人的氣魄。
許青舟瞪圓了眼睛。竟然是沈崇歸。
他朝自己走過來……更確切的說,是朝沐熙遠走過來,在自己身邊停下。
“把車停在車站旁邊,撞死了也是活該?!彼f話時,聲音一貫的清冷,摸不出感情。目光從始至終沒有看許青舟一眼,好像當她不存在似的。
沐熙遠看見是沈崇歸,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是沈?qū)W長啊?!?p> 沈崇歸是留級生,比他們這一屆的學生要大兩三歲,所以叫學長也不足為奇。只是,怎么聽上去像是羞辱呢。
要是在學校里這么喊,肯定免不了口舌。許青舟皺起眉頭看著沐熙遠,像是在警告:你不要亂來。
沐熙遠感受到了她的眼神,緩緩笑起來,“既然是沈?qū)W長,我就既往不咎了。只是怎么說學長你也差點撞到我了,總該表示表示吧?!?p> 許青舟在底下踹了他一腳,沐熙遠不動聲色的瞟了她一眼,眼底仍是笑意。似乎有些奸詐。
許青舟見踹他沒用,只得將目光投向沈崇歸。
“我說了這是你的原因,跟我沒關(guān)系?!彼幌滩坏拇虬l(fā),轉(zhuǎn)身就要走。
“別呀,我們兩個大活人站在這兒,好歹也是同學一場,你何必這么薄情寡義。不如幫個小忙,路見不平,也要拔刀相助嘛。”
“我沒那種癖好。”他說著,重新戴上頭盔。
“那怎么叫癖好,那是美德,傳統(tǒng)美德。”沐熙遠不依不饒,“是這樣,你呢,也不用干什么,只要把這個行李箱,送到校門口就行了,我們感激不盡?!?p> “你們?”他眨了眨眼,轉(zhuǎn)過頭,終于看見了被晾在一邊的許青舟?!拔业能囇b不了東西?!?p> 言外之意就是,只能載人。
然而這話落到沐熙遠那兒就理所當然的成了拒絕。
許青舟眼看他沒什么好氣,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樣子,急忙上去把兩人隔開,臉上堆滿笑意。
“別著急嘛,呵呵呵。”她回頭對沈崇歸笑。
“你何必這么難為人家呢?!彼只仡^對沐熙遠擠眉弄眼。
“沒事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們都走吧?!弊詈螅偨Y(jié)陳詞。
這大晚上的,一個又一個,這是要鬧哪一出啊。許青舟膽戰(zhàn)心驚,真害怕他們打起來,沈崇歸估計就要落下風了。
畢竟她以前不是沒見他被別人欺負過。
而且沐熙遠上次那一拳,她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她可不想到時候進退兩難,還不如都攆走了清凈。
然而,意料之外的,兩人都沒有動。
沈崇歸看了看她,“去哪兒,我送你?!?p> 轟隆隆。許青舟霎時覺得自己的心里炸開了鍋。他的那句話在腦中不斷盤桓,繞得她有些飄飄然。
怎么有種被幸福包圍了的感覺!
哈哈哈哈,許青舟在心里竊笑,恨不得馬上就跳上車子說一句我愿意let's go!
但當她興奮之余,回過頭看見沐熙遠難得陰沉的臉時,心里的喜悅又一下子被打散了。
怎么偏偏挑關(guān)鍵時候給她挑事!
許青舟悶悶不樂,看了看兩個人,嘴里那句我愿意硬是生生咽了下去。
面前,沐熙遠直直的盯著沈崇歸,很明顯,他剛才那句不輕不重的話已經(jīng)引起了他的不悅。
怎么能看著自己的白菜被豬拱了呢!還是一頭這么高大,這么有競爭性的豬!
沐熙遠覺得自己有氣也使不上來,于是兩人就這么僵持著,誰也沒有動。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一陣風吹過,有些陰森,許青舟打了個哆嗦。
再看看前邊的兩人,似乎都成了木樁子,打進地里,拔也拔不出來。
終于,她鼓起勇氣,開始睜著眼說瞎話,“那個,兩位大爺,哦不是,兩位大哥,我車馬上也到了,你們還是回去吧?!?p> 趕人是實話,車快到了是瞎話。沐熙遠很快聽出了她的意思,索性把車停在一邊,不走了。
沈崇歸看著她,眉宇硬朗,寫著不容拒絕的威壓。他沉聲,吐出兩個字,“上車?!?p> 哇噻!許青舟表示自己被他的強勢震撼到了,以至于挪不動腳。
她心想,上回沈崇歸一言不合扔下自己的事她還沒算賬呢,要是就這么算了,那肯定不行。正好趁今天這個大好時機,感受一下他的大摩托。
她很早就想坐摩托了!
比起自行車什么的,簡直就帥爆了好嗎!
“許青舟,你別忘了,先來后到?!便逦踹h提醒她。
沈崇歸不緊不慢:“后來居上?!?p> 許青舟:“我覺得沒什么先不先后不后的,還是要合理分配,”她努力避開沐熙遠的目光,“他的車呢,的確不適合裝東西,萬一半路掉了,那誰來負責???你嗎?”
沐熙遠無言以對。這丫頭要是真下了決心,想扯幾句也是很容易的事。
“所以呢……”她正要說下去。
“所以人我?guī)Щ厝?,東西你帶?!鄙虺鐨w接下她的話,轉(zhuǎn)了個彎對沐熙遠說。
許青舟的腦子跟著他,沒轉(zhuǎn)過來,險些打死結(jié)。
最終,許青舟笑瞇瞇的上了某人的大摩托。身后,沐熙遠一臉黑線的把行李箱搬后座,試圖維持平衡,一抬頭,看見許青舟正笑意盈盈的沖自己揮手。
他愣了愣,也跟著無奈的揮了揮,結(jié)果行李箱沒拿穩(wěn),連車帶箱子一起倒了下去。
不遠處,許青舟看著自己的行李轟隆一聲倒下去后漸漸慌張的臉色,在一路霓虹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