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大廈的天臺上,是一片寬闊的高爾夫球場。
時值寒冬,草木凋零,但無法阻止蘇展的興致。他揮舞著球桿,不遠處的凳子上,蘇懿文和另幾位股東坐著,低聲聊著天。
”大家都知道了,目前的情況很不好?!?p> 蘇懿文身子前傾,雙手十指交叉,幾人紛紛點頭。
”這次的情況,和往次不同。平時不過是幾個普通人鬧事,咱們有手段,也能解決。但這次不同,有人想要拿我們當?shù)蹲樱覍④娔沁呉呀?jīng)投來關(guān)注了……”
蘇懿文喝了一口水,幾位股東也都是神色凝重。
”所以,這次的處理方式,不能和平常一樣?!?p> ”蘇總,您說吧,我們都聽您的,這事怎么辦?”
幾個股東都是從創(chuàng)業(yè)開始就跟著蘇懿文的,對于這個一手打下碩大商業(yè)帝國的男人,他們心中也是充滿了敬佩和崇拜。
”嗯,那……承蒙大家信任,我就說了?!?p> 蘇懿文的神色很平靜,緩緩說道:”這次,我們壯士斷腕?!?p> 幾位股東互視一眼,神色有些無奈,卻也是意料之中。
”事情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我們不能這么拖下去。每天那么多的資金投進去,沒有一點反應,多大的家業(yè)都承受不住。依我看,碧翠園的工程……到此為止?!?p> ”到此……為止,損失怎么辦?”
一個股東提出問題。
”損失,當然,損失很重要。我們都是出來掙錢的,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扔到水里,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理解,大家都理解。但是——”
蘇懿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溫和神情逐漸變的嚴苛,一字一頓:”錢,要有命拿!”
”你們都忘了,三十年前,松城沒有你我商人的立足之地。十五年前,我們開始創(chuàng)業(yè),戰(zhàn)戰(zhàn)兢兢、步履維艱,滿松城,誰都能咬上一口!走到如今,大家覺得,我們能站穩(wěn)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再聽到異議?!?p> 他的聲音而充滿威嚴,其他幾名股東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蘇總……”
那名股東還是站起來,想要說點什么,而蘇懿文卻突然豎起手掌來,神色驟然變了。
他從來沒見過蘇懿文如此神情,一下嚇住了,不敢吭聲。
遙遙的,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
蘇懿文猛地站起來,向著樓邊跑去。路上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障礙,他都是一躍而過,動作敏捷宛若年輕人。
”怎么回事?”
蘇展沒聽到聲音,被父親的動作嚇到了。
幾人跟在后面跑到天臺邊,神色都是變了。
從這里看下去,寶鼎大廈周圍無數(shù)小黑點正在匯聚而來,宛若撲向獵物的食人蟻群落。
蘇懿文摸出手機,臉色頓時一沉。
”怎么辦?蘇總!”
那名剛才還提出異議的股東顫聲問道。
”?。 ?p> 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響起,一名男員工被人從八樓的窗戶扔了下去,在地面上顫動一下,綻放出血肉之花。
越來越多的窗戶被打開,文件被狂風卷出去,在空中飛舞。
”他們正在上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股東急切的吼道。
”樓頂有一架直升機,你們走!”
蘇懿文把一個鑰匙扔了過去,股東接到手里,慌忙向那邊跑去。
蘇展趕緊抓住蘇懿文的胳膊,也要向著那邊跑去。
然而蘇懿文的身體卻問若磐石,絲毫不能撼動。
”爸?!“
蘇展驚恐的看向他。
”這棟大樓,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別人走,我不會走?!碧K懿文的面孔宛若花崗巖般堅毅。
”這就是一棟樓!再不走就沒命了!”蘇展憤怒大吼。
”這里就是我的命!”蘇懿文淡淡道。
直升機被啟動,緩緩騰空而起,在天臺邊盤旋。
”蘇總,快上來!”駕駛員喊道。
幾名股東都蜷縮在機艙里,想要走,卻不敢催促。
”爸,快走?。 碧K展大聲吼道。
蘇懿文的神色微微松動,正要前行。
咔!
突然一聲刺耳的斷裂聲,直升機螺旋槳從中斷裂,飛旋的鋒利槳刃插入水泥天臺上,裂紋蛛網(wǎng)般蔓延,磚石飛濺四射。
直升機失去平衡,歪歪斜斜的向著側(cè)方落去。
它劃過一個巨大的弧線,最后盤旋著撞入了大廈的樓體,無數(shù)火花四射,鋼梁斷裂和玻璃破碎的聲音震耳欲聾。
直升機里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叫,幾人在一瞬間被鋒利的玻璃碎片切成了血葫蘆!
蘇展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全身都在哆嗦。
死亡就發(fā)生在他面前,措手不及的毀滅了數(shù)條鮮活生命!
”爸……你知道有問題?”
”我也不確定?!碧K懿文眼角抽搐了一下:”快走!”
”我們往哪里走?”
”跟我來!”
蘇懿文神色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向著天臺另一邊快步走去。
他來到太陽能板旁邊,按下一個隱秘的按鈕,太陽能板的地基徐徐挪開,露出下方的保險箱。從脖頸上扯下一個吊墜,插入保險箱的鎖孔里。一道微光照出來,保險箱表面裂開,露出了下方的密碼板。
蘇懿文摩挲了一下密碼板,一拳砸下去,密碼板凹陷下去,半人長的保險箱徐徐打開。
蘇展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張大了嘴巴。
保險箱里面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文件,這里面包括著寶鼎集團一些真正可靠的關(guān)系,其他城邦的匿名莊戶,以及一些極其寶貴的批文。
可以說寶鼎的精華全在此處,哪怕腳下的大廈被炸了,只要這個保險箱不丟,那寶鼎就有重新來的可能!
蘇展也是識貨的,看著這些文件,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爸,你這是……”
蘇懿文把占據(jù)了小半箱的文件抱出來,向著天臺外面揚了出去。紛紛揚揚的紙片中,蘇展瞪大了眼睛。
”進去?!碧K懿文道。
”爸……”
”我讓你進去!”蘇懿文瞪大了眼睛,吼道。
蘇展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但在蘇懿文多年積威下,仍然下意識的向著保險箱里爬去。
保險箱很小,即使清空了東西,裝下一個人仍然過于勉強。蘇懿文在他的背上狠狠的踩了一腳,蘇展悶哼了一聲,保險箱已經(jīng)在身后閉合。
蘇懿文閉合機關(guān),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已經(jīng)快六十了,又不是建筑師,一口氣忙完,額頭上滲出一層細汗。
”救我!”
下方傳來尖叫,一個女孩被擠到窗戶邊,正在拼命的叫著。蘇懿文認識她,這個女孩剛畢業(yè)一年,愛吃零食,喜歡養(yǎng)貓,平時他還批評過她。
”救我,蘇總——”
看見蘇懿文,女孩尖叫著。
一把沾滿鮮血的消防斧從她身后劈了下來。
女孩的胳膊斷開,向下方墜了下去。
也許是因為劇烈的疼痛,她像是失去了意識,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纖細的身子顯得很輕盈,在空氣中劃過一個殘酷的弧線,插在裝飾用的鐵欄桿上,顫動了幾下,暗紅色在她的身體下擴散開。
從那個窗戶里探出一顆滿是血跡的腦袋,看見蘇懿文,他猙獰一笑。
蘇懿文的心臟重重一抽。
他看向兒子隱藏的地方,突然有些后悔沒有仔細看兒子的面孔一眼。
”呼……”
蘇懿文抑制住狂跳的心臟,長出一口氣,邁動酸軟的雙腿,向著天臺門走去。
砰!
玻璃門被撞碎,滿身血腥的人們沖了出來。他們身上帶著不正常的血色紋路,身后的甬道里霧氣彌漫,猩紅的光芒被散射成一片。
更令人驚悚的,是他們的眼睛,已經(jīng)全變成一片血紅色。
”原來焚曉是真的……”
蘇懿文想露出英雄般的坦然微笑,但臉上好像僵住了,絲毫不聽使喚。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沒辦法坦然面對死亡。
……
保安瑟瑟發(fā)抖的躲在保安室里,宛若把頭埋入沙土的鴕鳥。
外面人群洶涌而過,充滿憤怒的咆哮宛若浪潮,讓他肝膽俱裂。
萬幸的,不知道是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不屑于對付他,并沒有人沖進來,而是都沖入到寶鼎大廈里。
”神啊……神啊……”
保安連連在自己胸口畫著生命教會的神徽,心驚肉跳。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人體從上方砸落下來,在地面上發(fā)出聲聲悶響,鮮血把樓下的地面涂成的暗紅色。
保安想要逃跑,但這些聲音像是砸在他的心里,讓他全身哆嗦,難以起身。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文件灑了下來,宛若一場白色的大雨,寶鼎集團牌子被鮮血涂滿,像是見證著這商業(yè)帝國的轟然倒塌。
驀然,靠在墻角的保安感受到一種從遠處傳來的輕微震動。這震動迅速靠近,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低沉馬達轟鳴聲。
治安局來了?
保安心中驀然泛起三分希望,抓著窗戶探出頭來。
在他的期盼目光中,一隊用作戰(zhàn)迷彩涂裝額軍用車輛,從馬路的另一端急速駛來。為首的輕型突擊車引擎蓋上,有著第七軍獨立團的圖案。
靠近工業(yè)園的時候,車隊緩緩停住。
三輛載有重型機槍的突擊車形成一個”品”字形,對準工業(yè)園的正門,士兵手指搭在扳機上。
數(shù)輛運兵車跟在后面,一個連的士兵紛紛跳下來,警惕的觀察工業(yè)園的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