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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

第十三章 旅店

余燼之國 言家九 3287 2019-04-07 23:11:58

  西澤走進(jìn)旅館的那一刻就感覺到了有一股相當(dāng)熾熱的視線直接黏在了他的身上。

  他拖著行李箱,帶著莎爾來到了那視線的源頭。

  “住一晚上,”他松開牽著行李箱的手,活動了一下因為一直沒有活動而有些僵硬的手腕說,“要雙人房。”

  “好的,”老板收回視線,歡喜地瞇起眼睛在桌面上快速翻找起了房牌,最終挑出一個還算好聽的數(shù)字。

  “212,”老板笑著說,“也就是二樓12號房間,請問您是一次付清還是先付定金呢?”

  西澤問:“有什么區(qū)別?”

  “一次付清的話我們可以提供晚餐,也就是說晚餐時間您可以帶著自己的小女友下樓來和大家一起聚餐,”老板解釋說,“定金的話就沒有這樣的安排了?!?p>  “明白了,”西澤也懶得對路人解釋莎爾的身份,直接說,“先付定金?!?p>  “好嘞,兩個金幣,”在從西澤手里接過金燦燦的硬幣之后,老板連忙將房間牌和鑰匙交給了西澤。

  也許是錢到手的緣故,老板對西澤的態(tài)度也熱絡(luò)了起來,主動問道:“這位客人很狼狽啊,經(jīng)歷了什么嗎?”

  “沒什么,”西澤說,“突發(fā)事件而已。”

  “您看起來一副外鄉(xiāng)人的樣子啊,難道是來參加都靈圣學(xué)院考核的嗎?”老板好奇道。

  西澤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哈,果然是這樣,”老板笑了笑,“這兩天來我這里住的人大多都和你一個歲數(shù),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孩子?!?p>  他伸手,彈了彈手上的金幣,說:“你也是十七歲吧,我看人很準(zhǔn)的。”

  西澤下意識地解釋說:“我今年十六歲?!?p>  莎爾感覺有些累了,就隨意在旁邊找了個凳子坐下來。

  “......咦?”老板似乎是臉上掛不住,他連忙搖了搖頭,堅持說,“不不不,我看人很準(zhǔn)的,這位客人,幾乎所有??投贾牢抑灰匆谎蹌e人就能猜出來對方的歲數(shù),您可不要鬧我?!?p>  西澤不以為意,不打算再說什么,回頭叫了一聲莎爾,準(zhǔn)備至少先把行李放在房間里。

  “請,請留步啊客人!”老板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看著西澤拉住行李箱的那只手說,“客人,我會測骨齡,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給你測一下骨齡,這樣我們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歲數(shù)?!?p>  他說:“如果你一直記錯歲數(shù)的話也會很困擾吧,都靈圣學(xué)院可不收連年齡都會記錯的學(xué)生?!?p>  西澤有些不耐煩,但一想到都靈對自己的重要性之后還是放下了行李,他對著莎爾問:“等我一下好嗎?”

  莎爾微笑著點了點頭:“沒關(guān)系,這件事對哥哥也好?!?p>  于是西澤就只能坐在了老板柜臺前面的椅子上,伸出自己的右臂放在他的面前,老板神情嚴(yán)肅地緩緩伸出手來,捏了捏西澤的手指,然后又對著他的小臂按了按,這副景象吸引了店里的不少人湊過來觀看。

  有人對著外面喊了句什么,忽然更多的人就從門外涌了進(jìn)來。

  各式各樣的人組成一群圍著柜臺看戲的觀眾,莎爾一臉擔(dān)憂地守著行李,西澤環(huán)顧一周在發(fā)現(xiàn)莎爾安然無恙后便放下心來,轉(zhuǎn)而看著老板,不知道對方還要這樣做多久。

  “骨齡的停止生長時期是18歲,我們這些學(xué)醫(yī)的都背過整張骨齡圖,”滿頭白發(fā)與黑發(fā)摻雜的老板忽然開口道,“所以我能循著那些人的骨節(jié)和手腕部分的腕骨去計算他們的年紀(jì),這也就是骨齡的計算方法?!?p>  他看著西澤的眼睛說:“測試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客人,您今年十七歲,過于精準(zhǔn)的數(shù)據(jù)我無法提供,不好意思關(guān)于學(xué)院的事我騙了您,但在到了都靈圣學(xué)院入學(xué)測試的時候那里會有一面鏡子,能夠測出人們自己真實的年齡,甚至可以精確到哪一天,到那時你就明白我說的是真是假了?!?p>  西澤有些遲疑地點點頭,對老板道謝之后柜臺周圍人群也漸漸散去了,有人感慨說老板的技術(shù)那么好肯定是西澤記錯了,也有人反駁說老板都測過那么多次了,肯定得有一次看走眼之類的。

  西澤聽著他們的議論,雖然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他其實心里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了一些懷疑:那些人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對老板保持著一種信心,連錯誤都被說成是難得一見的看走眼。

  他不愿意再去想這件事,因為再想下去的話會讓他否認(rèn)很多東西,比如他記憶里那個美麗的婦人還有雷霆之下那場癲狂的暴雨……西澤猛地?fù)u了搖腦袋,轉(zhuǎn)身對坐在凳子上好奇地看過來的莎爾招招手。

  “我已經(jīng)很老了,很喜歡錢,”在他們走過老板面前的時候,老板低著頭翻開賬本,像是自言自語,“但世上最賺錢的東西其實不就是秘密嗎?”

  西澤的瞳孔猛地一縮,但他沒有說話,而是牽著莎爾的手踏上了樓梯的臺階。

  像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感一樣,西澤對著她問:“緊張嗎?”

  莎爾眨了眨眼,問:“什么?”

  “你不是第一次走這么遠(yuǎn)嗎?”西澤回過頭看著臺階上的她,說,“想好了哦,這可是和一個陌生的男人離開家鄉(xiāng),離開家,到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說不定以后在這里吃飯都成問題?!?p>  莎爾想了想,說:“我感覺沒有關(guān)系,因為納拓家的話,其實我也沒有把那個地方當(dāng)成家過?!?p>  她說:“我其實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但所謂的家總歸也只是一個我住的地方而已?!?p>  “就像這個旅館一樣?”西澤問。

  “就像這個旅館一樣?!鄙癄栒f。

  “你變了,”西澤看著莎爾這副表情,忽然笑了笑。

  “什么?”

  “你這副樣子可比之前活潑多了,”西澤走到二樓的地板上,開始仔細(xì)地在走道兩旁尋找12號房間,“這才是你?”

  莎爾沒有否認(rèn),她模樣可愛地笑了笑:“也許都是我吧?!?p>  這個女孩終于將罩在自己臉上的面具拿了下來。

  西澤找到房間之后拿出門牌上串著的鑰匙,機關(guān)之內(nèi)無數(shù)齒輪咬合轉(zhuǎn)動發(fā)出清脆的鋼鐵碰撞聲,他推開門,兩張不大的床靜靜地倚靠在墻邊,床單整齊地鋪在其上,純白的窗簾垂在陽光之下,他看見一盆水仙放在窗臺上,那是蒼白的世界中所添抹的一點翠綠。

  他將行李箱滑在了墻邊,松懈地長出了一口氣。

  莎爾模樣輕松地坐在了一張床上,西澤心想好吧,這張床就歸你了。

  “先休息一下吧,”他說,“等下還要出去,到教會的地方取錢?!?p>  “嗯……”莎爾仰著面躺倒在床上,及膝短裙之下,穿著白色短靴和短襪的小腿垂在床邊晃動,那是非常纖細(xì)的一雙小腿,白皙光滑,弧線漂亮得像是一件完美無缺的瓷器。

  西澤看了幾眼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連忙移開了視線,轉(zhuǎn)而打開行李箱,在行李箱里翻找起了自己的書,準(zhǔn)備拿來消磨時間。

  “哥哥,”莎爾轉(zhuǎn)過頭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問,“學(xué)院考試都要考什么???”

  西澤回憶了一下,回答說:“筆試,還有魔力測試,筆試的主要內(nèi)容是輪亥教義,其次就是其他一些科目……你為什么要叫我哥哥?”

  他這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因為也沒有其他好叫的啊,直接叫西澤就像路人一樣,”她仰著頭說,“既然學(xué)院考試是從全國找到進(jìn)修的人,那也就是說全國的人如果想要來學(xué)院進(jìn)修的話,那就只能學(xué)輪亥教義咯?”

  他點了點頭:“說的沒錯?!?p>  莎爾想了想,感覺好像也沒有什么想說的,于是將小腿晃到半空又猛地垂下,她一躍而起,對西澤說:“哥哥,我要睡另一張床上?!?p>  “……”西澤看著她背后床單上陷下的部分,問,“為什么?”

  “沒什么?!?p>  這很明顯是有什么。

  西澤捧著一本書坐到那張床上之后發(fā)現(xiàn)床也沒有什么問題,況且如果只是這種問題的話莎爾也沒有什么瞞著他的必要。

  他忽然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靈感——瞞著?有什么事是不能明說的?或者說男女之間不能明說的?

  他抬起頭,看著莎爾這身有些發(fā)皺的上衣和短裙,他自己雖然帶了可以換的衣服,但莎爾卻沒有什么行李,她只是孤身一人地跟在他的身后罷了。

  這身衣服雖然好看,但已經(jīng)連穿兩天了,而且剛剛還發(fā)生了那種事故。

  西澤無奈地笑了笑。

  “怎么了?”金色的長發(fā)在耳后翹了翹。

  “沒事,”西澤放下手里那本《人偶》,嘆了口氣,“我們走吧?!?p>  “去哪?”

  “取錢,”他把書放在床頭,伸手揉了揉莎爾有些亂的長發(fā),“然后去給你買套衣服?!?p>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都要感覺到莎爾的眼中放出光來了。

  她開心地倚在了西澤身上。

  像是一道光明從深海的淵宙里刺入了無邊的黑暗,西澤的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不是莎爾的原因。

  他睜開眼睛,感覺有冷汗從自己額上不斷地流下,劃過臉頰,滴到了木質(zhì)的地板上。

  有什么無法看清的影子在他的面前晃動了一瞬,那就像是某種幻覺,但又不同于他下船時看到的大門和男人。

  門和人是幻覺,這是他所知道的。

  但這次所發(fā)生的東西卻無比真實,他看到有什么東西落在他的面前,緊接著一路滾到了墻邊才停下。

  那是一顆紅透的蘋果。

  有女孩從他面前小步跑過,撿起那顆蘋果后回頭,像是剛剛注意到他一樣,歪著頭看他,然后問:“要吃嗎?”

  西澤看著她,被空氣長久地壓抑,緩不過神。

  他明明不記得發(fā)生過這種事,但記憶卻不這么認(rèn)為。

  這就像是一場真實而生動的夢。

  亦或是一段被人硬塞到他腦海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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