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下午范琪要帶蔣少華去工廠看家具,我于是安排江淮去買些緊急用的藥品類。
江淮說:臥槽,怎么安排我去做這個,我又不是你的小跟班。
我說:你都是一個快入土的人了,還這么較真干嘛?
江淮說: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就沒有一個朋友了。
我說:我不需要朋友,我喜歡孤獨。
江淮說:交上你這個朋友我倒八輩子霉。
我說:那下輩子就不要做朋友了。
江淮幽幽地看著我,像個垂死之人。
他說: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病人?
我說:別廢話,我回來要看見我要的東西。
我走出家門,鉆進車里。江淮在陽臺上朝我喊話。說的什么東西,我一句沒有聽清楚。
我要跟森雅談一談,也許她有辦法救江淮。對于一個四維的智慧體來說,白血病應(yīng)該像感冒發(fā)燒一樣。吃幾次藥,打幾針就會好。
我驅(qū)車趕到工廠時,范琪跟蔣少華還沒到。
木工老左坐在路邊抽煙,一副惆悵的樣子。
我走過去,想逗逗他。
我說:老左,你老婆跟別人跑了嗎,一個人坐在這里?
老左瞪著一雙牛一樣的眼睛說: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看他這副沮喪的神情,看樣子不像是假的。
我說:猜的。
老左從地上跳起來,遞給我一支煙。
他說:老板,那你猜猜,明天彩票的中獎號碼是哪幾個?
我說:猜你妹啊,還不快去干活。等下有客戶要來看家具。
看著老左垂頭喪氣走進工廠,我突然為他感到難過。
走進辦公室,我父親正坐在那里對貨單??匆娢易哌M去,老頭子扶了扶老花眼鏡。
父親說:還知道來工廠,我以為你都忘了。
我走過去遞給父親一支煙,嬉皮笑臉地站在一邊。
父親說:你這像三十歲的人嗎,你簡直就是十三歲。
我說:三十跟十三,只不過數(shù)字顛倒一下而已。
父親說:滾,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于是我滾了出去,這時接到范琪打來的電話。他們已經(jīng)到了。
我剛走到門口,看見范琪和蔣少華站在那里。蔣少華的光頭仿佛更亮了,就像皮鞋擦得锃亮锃亮的。
我走過去握住蔣少華的手。
我說:歡迎蔣先生大駕光臨。
范琪撇了撇嘴說:別客套了,去看家具吧。
于是我?guī)е麄冊诠S里轉(zhuǎn)了一圈。蔣少華看過之后,基本上滿意。
他說:是琪琪向我推薦了你,你在價格上要優(yōu)惠點。
我說:優(yōu)惠,絕對的優(yōu)惠。這片地區(qū)最低價格賣給你。
臨走前,蔣少華又折回去看了一遍。期間就剩我跟范琪。
我說:江淮回來了。
范琪顯得有些激動,身體在微微顫抖。
她沒有說什么,只是用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袖口。
我說:他生病了,白血病,晚期。
范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哀慟地哭起來。
哭了一會,她重新站起來,掏出隨身帶的紙巾擦干凈眼淚。深深呼吸了幾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范琪說:他就是因為這個,才跟我離婚的嗎?
我說:也許吧,你還年輕,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生活。
范琪說:他就是一個大傻瓜。
這時蔣少華回來了,他握了握我的手。說了聲后會有期,就拉著范琪上了香檳色的寶馬車。
我看見范琪有些踉蹌的步子,突然覺得很難過。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為了不拖累對方。一個人承受著所有苦痛。
深夜的某個時刻,在屋里點上一盞燈。抽著香煙,孤獨地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走向那無邊的黑夜。
那黑夜呵!從不放慢腳步。
我走進辦公室,父親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坐在茶臺邊,看著外面溫暖的陽光,突然覺得歲月如水,一刻不停地流著。從古流到今,又從今流到未來。
不知什么時候,我抬起頭??匆娔莻€神秘的年輕人,帶著那頂鴨舌帽坐在我對面。
看見我抬起頭,他微微一笑。
我吃了一驚。
我說:你怎么會在這里?
年輕人說:我為什么不能在這里。
我說:你想干什么?
年輕人說:想跟你一起。去另一個世界。
我說:你瘋了嗎?小說看多了吧。
年輕人說: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都知曉,如果你不帶著我。我就把你的所有事情,公之于眾。
我說: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人說:黃熙。
我說:你有什么特長,我用得上的。
黃熙說:特種兵算不算?
我暗自計上心頭,對他微微一笑。
我說:還差幾樣?xùn)|西,沒準備好。你去幫我辦妥。
黃熙說:沒問題。我能幫你辦到。
這家伙如此聰慧,聰慧得如此讓人喜歡。
我說:好吧,我?guī)夏恪?p> 我倒了杯茶遞給黃熙,他一仰脖子喝完。他站起身,扶了扶鴨舌帽。
他說:我去準備了。
我說:好的,希望合作愉快。
黃熙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他最后掃了我一眼,走出去了。
我看了眼手機,快要到放學(xué)的時間了。我得趕到學(xué)校。
我讓柳倩把姍姍留下,我有些話要親自問這個小姑娘。
我剛發(fā)動車,就接到柳倩的電話。
她說已經(jīng)跟姍姍的媽媽說了,今天要留姍姍下來補習(xí)功課。她媽媽同意了。
我掛斷電話,準備轟油門走人。突然覺得車里面有人。
我回頭一看,什么也沒有。
也許是我自己想太多,太小心謹慎。所以出現(xiàn)了幻覺。
等我轉(zhuǎn)過身,那人又坐上來了。
我再次轉(zhuǎn)過身。這次我看清了。
原來是幽靈二號。我被嚇了一跳。
我說:二號,你在這里干什么?
二號說:不干什么?
我說:滾下去,我還有事情。
二號撲上來,用像蛇一樣的手臂,纏住我的脖子。我快斷氣了。
我拼命想掰開這條黏糊糊的手臂,它讓我既恐懼又惡心。差點就控制不住,快要吐出來了。
我說:你他媽想干什么?
二號說:我要殺了你,你破壞了我們的計劃。
我說:老子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那條手臂不斷收緊,我似乎聽見骨頭斷裂的響聲。我想我今天就要死了。
一想到死在這貨手中,心里有幾分不甘。
一剎那間涌出很多奇怪的想法:死后會不會去到另一個世界,會不會有人為我難過,我的父母親該怎么辦等等。
諸如此類,一下子涌進我的腦海。
就在我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逐漸在模糊時。聽見車外發(fā)出一聲怒吼。
二號松開我的脖子,頓時感覺呼吸順暢多了。我看見二號跟一個人在地上滾成一團。我下了車,走過去照著二號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它轉(zhuǎn)過頭來憤怒地看著我。
這時我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黃熙。
我說:你不是走了嗎?
黃熙在地上喘著氣:廢話真多,還不趕緊幫忙。
我跳在二號身上,用拳頭在它腦袋上一頓猛擊。二號疼的哇哇叫。
它放開黃熙,從地上站起。兩只手臂抓住我,狠狠摔了出去。
嘭的一聲,我的身體落在車屁股上,疼的我直罵娘。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它已經(jīng)撲向我。我順勢一滾,掉在地上。屁股火燎火燎的。
二號見撲了個空,用拳頭在車上憤怒地砸著。車被它砸得變了形,它索性兩手舉起整個車身。狠狠地砸向我。
黃熙飛快地跑來,硬生生一腳踢在我屁股上。
我的身體剛挪開,車身就砸在地上。地面起了一個坑。屁股變得更加滾燙,就像被開水燙了一樣。
我說:臥槽,你想害死我啊。
黃熙一攤手:沒辦法的事。
二號奔跑過去,再次舉起車身砸向我。
咣,擦著我的身體而過。
我連連說了幾聲臥槽。
黃熙跳過去,從后面抱住二號。我從褲腿里抽出傘兵刀,跳上去騎在它脖子上,用力往它脖子一抹。
還好我早有防備,不然今天非死不可了。
二號疼得嗷嗷叫,綠色的血液,像噴泉般噴了出來。
黃熙跳到地上,我被它舉過頭頂,狠狠扔了出去。
嘭,我的身體落在那堆廢鐵上。
二號用拳頭捶著自己的胸口,仰天長嘯。
這時,風(fēng)聲四起。一個黑影飄了過來。
森雅走過去扶助二號,她用手一揮。一個類似游艇的飛行器停在地上,吹起滿天灰塵。
她扶著二號坐上去??戳宋乙谎?。
她往旁邊的黃熙看了看,沒有說話。手輕輕一按,飛行器飛了起來。
過了半秒鐘時間,它隱身不見了。
黃熙走向我,把我從廢鐵上扶下來。
黃熙說:你沒事吧?
我說:還死不了。
黃熙說:我扶你進辦公室休息一下。
我說:還撐得住。
我看了看我的車,想用它是不可能的了。
這時老左從工廠走出來,嘴里叼著香煙。他走過來看見我這副模樣。
老左說:老板,你怎么變成豬頭了。臥槽,你的車怎么也變成豬頭了。
我說:沒有的事。
我直不起腰來,看著老左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睦锞蜕艘欢亲託狻?p> 我說:老左,快扶我去辦公室休息。
老左走過來扶助我,好奇地看了一眼黃熙。
我說:老左,你老婆跟別人跑了,你怎么不難過?
老左說:老板,你說的是人話嗎,怎么又提起我老婆了?
我說:沒事,老婆跑了,還可以再找一個嘛。
老左非常生氣,但還是忍住了??匆娝鷼獾臉幼?,我心里突然爽多了。
老左放開我:我不扶你進去了。
我說:不扶我進去,就扣你工資。
老左說:扣工資就扣工資。
我說:扶我進去,我?guī)湍阏乙粋€老婆。
老左過來重新扶起我,哈哈大笑。
老左說:老板都沒有老婆,怎么給我介紹老婆。
看來這家伙還有點腦筋。
兩人扶我在太師椅上坐下,老左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我說:老左,你干什么去?
老左說:去接老婆。
我說:她不是跟別人跑了嗎?
老左說:逗你玩的。
說完就走了,我坐在那里又恨又氣。黃熙郁悶地看著我,站在一旁不發(fā)話。
我說:你能把門帶上嗎?
黃熙走過去關(guān)上門,我感覺渾身骨頭都散架了。我拿出那顆龍珠,輕輕握在手里。
我看見黃熙瞪大眼睛,貪婪地望著我手里的龍珠。
他猶豫了下,突然朝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