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承影閣來的人,須得小心提防。”來人正是云治的貼身護(hù)衛(wèi),五短身材容貌清矍,約莫五十來歲的北辰清一。
云治緩緩搖頭,將計繁打橫抱在懷中,細(xì)細(xì)地瞧她緋紅的臉頰,越看越覺得有趣,忍不住湊上去在計繁臉上親了一下。
身后的人見了如此輕佻的舉止,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云治不以為意,只淡淡地轉(zhuǎn)向那人道:“北辰,承影閣少閣主親自來到清城,若果真別有用心,又豈會實言相告?她既不欺瞞于我,我自不會疑心于她?!?p> 北辰清一搖了搖頭,知道勸云治無濟(jì)于事,也就不再說話。
馬車一路行到墟泠酒坊門前,酒坊門外的燈籠發(fā)著令人神醉的幽光,若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們,到了晚上朝這邊多看上幾眼,怕是要不自覺地游蕩過來,在這里擲下幾錠金子才罷休。
云治顯然不屬于這一類人,除了收到云淵的絕交信之后想要消愁的那回,他一次也沒有來過這里。
現(xiàn)在是第二次,為了計繁。
他的車駕剛停下便有伙計走上前來牽馬,一邊將手朝門里遞,做出歡迎的姿勢。
云治跳下車張望了片刻,并不理會伙計的熱情,只是反身走到車前,挑起車簾將計繁抱了下來。
那伙計見了云治手上抱著的人,吃驚不小,顧不得安置車馬,便回頭朝里招了招手,一個更小的伙計跑過來接過迎接客人的活兒,他自己則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后堂,將這件事告訴了酒坊里管事的丫頭若竹。
若竹走到廳中抬眼望了望計繁的房間,神情漠然地走到酒坊門外,“睿王殿下請?!?p> 若竹的語調(diào)既不快也不慢,像是訓(xùn)練有素的……云治搖了搖頭,淪落風(fēng)塵的可憐女子,對人事如此淡漠似乎也情有可原。
墟泠酒坊既然是云淵的地方,若竹自然便是他的眼線,她本性的確涼薄,對這位喜歡胡鬧的新坊主也頗有微詞,這種不滿自然而然地移到將計繁帶來的云淵身上。
所以她帶著云治上了樓,不多思考便來到了計繁的房間門前。
想都不用想,馬上就會有一場好戲要看。若竹以微不可聞的聲音“哼”了一聲,“吱”的一聲推開了房門。
坐在門里的人猛然抬目光所及之處,一道同樣驚訝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云淵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計繁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從睿王府回來。
他本就心中有氣,見了云治怒意更甚,但是他沒有發(fā)作,強壓下心中怒意沖云治冷冷一笑,“想不到三哥也會來這種地方。”
云治的驚訝程度并不在云淵之下,這本是他也想說的話,誰知被云淵搶了先。
他自然能聽出云淵話中的譏刺之意,也不與他計較,只淡淡地苦笑一聲,踏進(jìn)房來。
云淵早已起身來到云治面前,伸手扶住計繁的肩膀,“三哥親自將繁兒送回來,我代她向你道謝,這風(fēng)月之地,三哥還是早些離開,免得污了你賢王的清名?!?p> “我的清名……”云治看著云淵,“四弟,在你心里,我還有何清名可言?”
“我的看法對三哥而言果真重要的么?三哥的手段,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p> 云治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將計繁交到云淵手中,而是試圖繞過他。
然而云淵移了兩步,仍攔在云治面前,“把她交給我。”
云治感受著計繁的體溫,聞到陣陣幽香,他舍不得放手,不想輕易將懷中的人讓給云淵。
兩人相持之下,房中的氣氛有片刻凝滯,這時云治懷中的人突然輕輕哼了一聲,放開了繞著云治脖子的手,一轉(zhuǎn)頭竟將手搭到了云淵肩上。
云淵和云治皆是一愣,計繁卻嘟噥著開始說話了,只是含混不清,連靠著計繁嘴巴的云淵的耳朵,也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么。
云淵只覺得脖子被計繁吐出的氣弄得癢癢的,但心中卻安穩(wěn)不少。
云治有點失望,但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反倒十分大度地笑了笑,既然她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他便將計繁交還給了云淵。
“請照顧好她?!痹浦稳匀挥行┎簧帷?p> “無須你多說,我自會照顧好她?!?p> “四弟對女人的手段……我的確有點不放心?!痹浦涡χ鴵u了搖頭,轉(zhuǎn)身退出了房間,順手帶上門的同時,頗有深意地看了立在門外的若竹一眼。
“叫姑娘失望了。”云治的笑意仍殘留在臉上,只是變得冰冷。
若竹卻若無其事,并不為這句話所動,“不知睿王殿下所指何意?”
云治拂了拂袖,轉(zhuǎn)身下了樓。
“你生氣啦?”
云淵將懷中的計繁放到屏風(fēng)后的床榻上,替她掖好被子,正要轉(zhuǎn)身離開,豈料計繁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驚之下回頭看時,計繁慢啟秋波,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你沒有喝醉?”云淵掙脫了計繁的手,“為什么要故意裝醉?”
計繁躺在床上并不起身,“雖然沒有醉,但是頭痛得很……哎,這位睿王殿下心腸也并不壞,你干嘛要與他為難呢?”
云淵恨恨地說道:“他誣陷大哥謀反,害他失去太子之位,如今又在朝中如日中天,照這樣下去,那位置遲早便是他的,這步步心機,你……你還以為他是好人?十足的偽君子罷了?!?p> “咦,話可不能這么說……”計繁輕輕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本來還想說點什么,但看了云淵的神情,想到有些事情還是先不說為好。
“算了算了,我今日在睿王府待了一整天,實在是有點累,你要是不介意,讓我先睡一覺,睡醒了再與你細(xì)說?”
云淵答應(yīng)了,便要離去。
計繁卻頗不情愿地叫住了他,“你就待在這兒不行嘛?”
云淵愣了一下,計繁又露出那副可憐巴巴的神情來,叫人見了不忍拒絕,但云淵對云治把她抱回來這件事耿耿于懷,余怒未消之下,實在想自己安靜一會兒。
“你睡一覺,我明日再來。”
云淵剛要抬步往屏風(fēng)外走,計繁突然“呀”地一聲,自床榻上一躍而起,攔在云淵身前將他朝后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