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萬物復蘇。
整個世界都沾染了春色,帶著朦朧的夢幻?;▓@里,綠意盎然。池塘里,群魚游曳。春日里的陽光,柔和而迷亂。
“嗚……嗚……”
涼亭下,紀水寒拿開嘴邊橫笛,看看上面的諸多孔洞,捏住幾處,再次嘗試。
“嗚……嗚……”
還是難聽的氣流沖撞的聲音。
芍藥站在紀水寒身后,以毫不掩飾臉上的鄙視。
一個砍柴的卑賤雜役,竟是要賣弄高雅么?一肚子男盜女娼粗鄙不堪,吹牛都費勁!還學吹笛子?
笛子沒有吹響,吹孔上倒是沾了不少口水。
紀水寒不甘心,問芍藥,“你會嗎?”
“不會?!?p> 紀水寒又試了幾下,感覺沒勁,便拿著笛子在那敲腿,仰望著晴朗的天,微微瞇著眼睛,懶洋洋的說道,“挺無聊啊,干點兒什么好呢?說起來,芍藥,別人家的小姐少奶奶的,平日里沒事兒,都會干什么?”
“練劍習武,修真養(yǎng)性?!鄙炙幍?。
“咳,我是說普通人家,不是說將門?!奔o水寒在紀府也不是呆了一天兩天了,當然知道將門女子每日里的消遣。
“讀書習字,研習女紅。”
“普通人家,懂嗎?我不是說將門,更不是說書香門第?!?p> “哦,粗坯婦人,聽聞大多就是打打麻將吧。”
“呃……麻將?”紀水寒有些意外。
“是。”芍藥道,“相傳乃是很久以前的一個異靈所創(chuàng),后流傳于世?!?p> “啊……這樣啊……”紀水寒琢磨著那個所謂“異靈”,會不會其實就是自己這個冥王的前世或者說是前前前世什么的。
正說著,芍藥忽然心念一動,察覺到有人靠近?;仡^看去,卻見一個手持折扇的翩然美少年緩緩走來。
那美少年看起來十八九歲模樣,眉眼之間,帶著淡淡笑意。行至涼亭下,抬頭看看?!扒镌峦?,好名字啊。”
紀水寒聞言,轉(zhuǎn)臉看來。
呦呵!
心里驚嘆了一下,紀水寒暗道,“美女??!”
美少年雖是男裝,但那秀氣容顏,和即便緊束卻依舊可見起伏的胸口,足以說明是個女兒身。
見紀水寒看來,美少年微微一笑,打開折扇,故作瀟灑的扇了扇,道,“請了,在下姓龍,若有叨繞,還請見諒?!?p> 紀水寒嘴角一抽,笑道,“客氣。”
龍公子笑了笑,走入涼亭中,遙望前方,“到底是忠義侯府的花園,景色極好……”說著,看向依舊坐在橫欄靠著立柱的紀水寒,瞇著眼睛笑道,“人也極美。”
紀水寒眨巴著眼睛,看著龍公子,心里覺得好笑。
怎么?
這假小子想調(diào)戲老子不成?
眼珠一轉(zhuǎn),紀水寒嫣然一笑,道,“這三月天氣,還是有些涼的。龍公子拿著折扇,不覺得冷么?”
龍公子哈哈一笑,道,“修真之身,何懼這驅(qū)驅(qū)寒意?!闭f著,竟是又扇了扇。
紀水寒看了看那折扇,折扇上,畫的是連綿青山,一旁還有題字:山外青山。
“小姐會吹笛子?”龍公子看到了紀水寒手中的笛子,說著,竟也不客氣,伸手拿過,看了看,道,“云山紫竹……梅花標記,嘶……竟是出自名家之手。好,好笛子啊。”將笛子放在唇邊,一區(qū)悠揚清脆的笛聲隨之響起。
花園的另一端。
平陽郡主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的是牧飛龍。
身體雖然日漸康復,但行走坐臥,還是有些費勁——至少牧飛龍對外是如此說的。
“這個紀水寒!”牧飛龍有些不悅,“倒是不客氣,我書房里的什么東西都敢動。那梅花笛,我辛苦得來……”
正說著,忽聞一陣笛聲傳來。
兩人俱是一怔,聽了片刻,平陽訕笑道,“吹的倒是不錯?!?p> 牧飛龍點頭,道,“走吧,把笛子拿回來?!?p> 平陽面帶狐疑,看著牧飛龍,道,“笛子雖好,卻也不至于吹壞了。你如此關(guān)心,可是其中有什么秘密不成?”
牧飛龍哼了一聲,道,“不足為外人道?!?p> 平陽訕訕,不再說話,推著牧飛龍循著笛聲而行。
待看得到那秋月涼亭,平陽停了下來,看著那吹笛子之人,凝眉道,“好俊雅的公子,似是在哪里見過?!?p> 牧飛龍嘴角一抽,道,“什么公子,那是定遠侯府的蘇玲瓏?!?p> “???”平陽忍不住笑道,“傳聞那蘇玲瓏最喜歡女扮男裝而行,竟真是如此?!闭f到此,平陽又看了看那涼亭中。
蘇玲瓏站著,面對著坐在欄桿上的紀水寒。紀水寒仰著臉看著蘇玲瓏……
“我說,牧兄……”平陽忍不住開玩笑道,“這蘇玲瓏,好像有些居心不良啊?!?p> 牧飛龍不屑道,“紀水寒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這蘇玲瓏的女兒身份。”
“這可不好說?!逼疥柨ぶ鞯?,“紀氏自幼在鳳凰山上修行,雖是聰慧,怕也是心思單純,想不到會有這女扮男裝之事?!?p> 牧飛龍訕笑,“那也單純的過分了?!闭f罷,忽然眉頭緊蹙,“回去吧。”
“怎么?不要笛子了?”
“不了,回吧,累了,我要休息一下?!?p> 平陽凝眉看看牧飛龍,推著輪椅往回走,邊走邊道,“你……是個很復雜的人,一定有很多秘密?!?p> 牧飛龍訕笑,“你也不是個簡單的人。彼此間相互合作,又互不干涉,挺好?!?p> “也是。”
……
秋月亭下。
紀水寒笑著鼓掌拍手,“好好,很不錯。”
“獻丑了?!饼埞有χ鴮⑹种械拿坊ǖ堰€給紀水寒,又道,“相遇即是緣,還不知道小姐怎么稱呼。”
“我啊……我……”
紀水寒正待搭話,卻忽聽得倏地一聲。
一片樹葉,疾飛而來。
龍公子反應很快,纖纖手指隨意一抬,便夾住了那樹葉。不禁一笑,龍公子笑道,“抱歉,有事先走一步。”說罷,離開涼亭。
一直來到另一處涼亭外,看著亭內(nèi)正在下棋的二人,龍公子道,“怎么?怕我勾走了令弟妹不成?”
牧大公子專心下棋,嘴角帶笑,道,“紀水寒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你是女兒身。”
“這可不好說?!毕肫鸺o水寒看著自己時的眼神,龍公子臉上洋溢著笑容。
那眼神,倒是像極了許多男子看到自己女裝時的模樣嘛。
這足以說明那紀水寒并未識破自己的身份!
男裝多年,倒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好騙的。
龍公子很高興,對那紀水寒,也是愈發(fā)感興趣了。
“若非如此,干嘛喚我回來?”龍公子問道。
“不想你丟人現(xiàn)眼罷了?!蹦链蠊有Φ馈?p> 儒雅公子也跟著笑笑,“好好的女兒身,何必整天做這般打扮。定遠侯怕是早晚要被你氣死?!?p> 龍公子嘿嘿一笑,又道,“喚我就喚我吧,還不敢過去。哈哈,我倒是真想知道那紀水寒看到你們,會有多難堪。真是的,平白無故,無冤無仇,竟是嫁禍于我?!?p> 儒雅公子哈哈笑道,“行了,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何必讓她難堪呢。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一個女子,不要整天與我們廝混。你是不怕,我們可是擔心再被定遠侯輪著大刀滿大街的追砍?!?p> 龍公子不悅,挖苦道,“跟牧大哥一起,確實不合適,嫂夫人性子乖張,我是怕的緊。可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懼的。你無需當我是女子,我自也不必當你是男子,哈哈哈?!?p> 儒雅公子臉一黑,道,“生了一副伶牙俐齒,定然嫁不出去了?!?p> “哈哈,誰說我要嫁人了?本公子是要娶親的?!饼埞訐u了搖折扇,“我爹沒有兒子,將來我就是定遠侯府的主人,招個男子入贅,理所應當?!闭f著,又詭笑道,“或許招個女子,哈哈哈,倒也挺好。女子白白嫩嫩的,比你們這種粗野漢子,要好看多了?!?p> 儒雅公子看看牧大公子,道,“牧兄,她說你粗野。”
牧大公子倒是沉穩(wěn),微微一笑,“與你們相比,我確實顯得粗野了?!?p> ……
紀水寒手里拿著梅花笛,翹著腿,一臉的若有所思。
片刻,對芍藥道,“那娘們兒……你認識嗎?”
芍藥道,“原來你看出來她是女兒身了?”
“廢話,我又不瞎?!?p> 芍藥嘴一抽,想到剛才紀水寒那一臉貪婪的色相,呆了呆,頓時了然。
是了嘛。
這個紀水寒,是個男子變身而成,能讓她看“感興趣”的,自然是女子,而不會是漂亮男子。是自己之前想差了。
芍藥道,“不認得。京中貴人多,能在這侯府閑逛的,身份定然也不簡單。你莫要亂來,勿惹麻煩。”
“嗯嗯嗯,我知道了?!奔o水寒道,“走吧,回閑人居?!?p> “笛子要還給姑爺嗎?”
“還什么哦,一個笛子而已?!奔o水寒胡扯道,“我最近在研究一種劍法:一手簫,一手劍,左右輔助,左右互搏。真若練成了,定可稱霸天下?!?p> 芍藥道,“這是笛子,不是簫?!?p> “我知道。哈哈,說起來,芍藥,簫……你會吹嗎?”
……
蘭亭苑,主院。
打發(fā)走了平陽,牧飛龍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從輪椅上站起來,朝著床邊走去。
剛走兩步,腳下就是一個趔趄。
緊走幾步,扶著桌子,坐下來。
牧飛龍呼出一口氣,暗道好險。
幸虧回來的及時,不然定會被平陽看出端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