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我的底線

　　越叔肯定地點(diǎn)頭，老懷欣慰，“將軍您沒聽錯，二小姐挺過來了，她沒讓您失望?！?p>　　言治一時啞口無言，心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在他不抱期待、甚至已經(jīng)決定帶言輕隨他走一趟本家的時候，語兒竟然靠自己的意志走出了殘廢的陰影！？

　　言治臉色沉沉，猛地站起身，洗浴穿衣，迫不及待去了青云院。

　　……

　　房內(nèi)，古典清雅，精致舒適，小巧的鎏金香爐里燃著香，飄出淡淡的清幽蘭花香味，一聞之下，沁人心脾。

　　言治坐在棋案前，目光復(fù)雜地看著言語為他倒了一杯茶……依然是一副病弱的清冷樣子，但她眉眼沉靜，波瀾不驚，一舉一動皆是往日的穩(wěn)重高貴，瞧著，竟比原來還多了幾分精氣神。

　　言語今日沒帶帷帽，而是用了一種半圓形的娟紗頭飾，戴在耳朵上方，正好從后腦繞一圈，一指寬的白色娟紗，蓬起百褶的樣式，恰好遮住她缺失的上半只耳，上衣穿的寬袖款式，也看不出什么異樣。

　　她在棋盤上走了一個黑子，柔柔淡笑，提醒道，“父親，該你走了?！?p>　　言治回神，深深看言語一眼，捏起棋盒里的白子，落下一個位置，語氣意味深長，“好了？”

　　言語眼神堅定，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無論是身上的傷，還是心上的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嗎？

　　言語在心中反復(fù)問了自己一句，緊接冷笑一聲，她身上的傷、心上的傷永遠(yuǎn)都不會好！除非她的手和耳能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

　　她心底滿是不甘和怨氣，但她面上裝得好，且毫不猶豫開口，“好了……前段時日，我的自暴自棄，讓父親煩心了?！?p>　　“我已經(jīng)醒悟，知道自己是您看中的繼承人，清楚您在我身上耗費(fèi)了多少心血，明白自己身上的擔(dān)子有多重，我不能一直消沉下去，不想讓母親擔(dān)憂，不想讓您失望，更不想讓您一直以來的努力付諸東流……為了您和母親、言家，我會重新站起來?！?p>　　言語情深意切地說完，露出一個釋然、堅毅的笑。

　　言治的心，霎時震顫了一下，望了她良久，一笑，言語間滿是欣賞贊嘆，“小語，你永遠(yuǎn)是為父的好女兒！”

　　言語一愣，蒼白消瘦的臉上因激動浮現(xiàn)淡淡紅暈，眼底盡是孺慕之情，“謝父親。”

　　言治飲下手邊的茶，站起身，臨走前，又說了幾句關(guān)懷的話，而唯一讓言語在意的是，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好好修養(yǎng)，過些日子，為父帶你外出一趟’。

　　外出……是去言家本家罷！

　　言語神色陰沉，臉上掛著扭曲的笑，

　　大袖一揮，掃落棋盤，黑白棋子在地上蹦落。

　　她走進(jìn)內(nèi)室，路經(jīng)梳妝臺前的鏡子，一扭頭，鏡中便出現(xiàn)她自己的一張臉，她抬手，慢慢撫摸著自己的五官，想起與她容貌一樣的言一色，喃喃自語，狠厲陰毒，“言輕，別說我只是殘廢了，就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父親的半分目光！你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其實(shí)父親本打算放棄我，帶你去言家本家，作為家主繼承人的候選者……哈哈哈！老天還是向著我的，這個機(jī)會終究落在了我頭上！只要我能坐上家主之位，我的手和耳朵就有治愈的希望！”

　　“至于你……”

　　言語一拳砸到鏡子上，鏡子頓時四分五裂，她眼神譏誚陰郁，“言妃又如何，你得意了一時還能得意一輩子？暴君是個沒人性的野獸，哼，遲早有一日，你回慘死在他手中！”

　　……

　　鐘靈宮里，周美人如約過來，流思將她安頓好，換上貼身大宮女的衣裙，梳了統(tǒng)一的發(fā)髻，領(lǐng)著她來見言一色。

　　言一色坐于軟榻上，雙腿屈起，兩腳踩在榻沿，背后靠著彈性十足的兔兔，兔兔閉著眼好似睡著了，她手中拿著一個玉石制的九連環(huán)，九個圓環(huán)上有裝飾的金鈴鐺，套裝在長形的框架上，如意形的框柄小巧精妙。

　　剛才用不同的規(guī)則已經(jīng)玩了十八次拆合，這會兒有些累，沒什么精神地?fù)芘鴪A環(huán)下的鈴鐺，清脆的響聲連不成任何節(jié)奏。

　　“娘娘，周姑娘過來了?！?p>　　流思當(dāng)先上前，屈膝行禮。

　　周美人已經(jīng)被廢了美人封號，而她身邊的婢女杏兒則被言一色封為美人做了主子，掌管瑤華宮后殿。

　　“淺落參見娘娘?！?p>　　周淺落恭恭敬敬向言一色行了一個跪拜禮，動作分毫不差。

　　“嗯……淺落是你的閨名？日后就這么叫你了，起來?！?p>　　“謝娘娘?！?p>　　言一色放下九連環(huán)，抱胸坐著，清麗絕艷的臉上，神色淡淡，神情如春日暖陽，溫和無害，不論是神情，還是坐姿，都毫無威儀，唯見懶散。

　　她視線掃過流思和淺落，將流思的鎮(zhèn)定冷靜和淺落的不安緊張看在眼里，晶瑩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下巴，沉吟一會兒，淡淡道，“唔……從今日起，你們都是我身邊的貼身宮女了，我算是個好脾氣、好說話的人，不犯大錯不會拿你們怎么樣，只要認(rèn)真辦事，我會傾力相護(hù)，但，丑話說在前頭，我的底線是‘忠’，千萬不要踩，否則讓我發(fā)現(xiàn)你們誰背叛我了……”

　　言一色話音一頓，頭微偏，臉上在笑，明媚又好看，但笑意不達(dá)眼底，“我的懲罰手段，不會比陛下仁慈到哪兒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