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年(759年)元日。
紫竹林。
林博識領(lǐng)著林棠站在院門外,等候屋內(nèi)的江華回復(fù),片刻過后,蘇好從里面走出,“師父讓你們先行,她隨后就到?!?p> 回府的途中,林棠問道:“為何前些年,阿爺不曾邀請姨娘一起過年?”
“這些都是你阿娘臨終托付,我也不曾知曉原因。”
林棠如今年歲成長,在聽到這個稱呼時(shí),亦是沒了當(dāng)初的傷心,只是越加好奇,自己的阿娘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那阿爺,三哥何時(shí)歸來?”過去一年,無事便去竹林和李慧珍家,漸漸也就不再那么思念林澤,但是閑下來的時(shí)候,也是會想起,曾經(jīng)一直黏著的三哥。
“那家書上不是已經(jīng)說明,你生辰之日,他自回歸來!”
“對啊,小棠都忘記了···”
今年如往常一樣,譚春月只是待在自己的院中,按照禮數(shù),林棠與林軒去她院里拜年,客套一番,便又歡歡喜喜地準(zhǔn)備晚宴。
廚房中,林軒與家中廚娘一起下廚,林棠則看管著茶水,喋喋不休道:“姨娘喜歡苦茶,鹽不要放太多!水一定要是那條溪流!”
“知道了,小祖宗!你都說了八百遍了??!”林家從不將奴婢視作低等下人,所以他們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玩笑。
林棠:“哪有八百遍!明明只說了十遍?。?!”
這時(shí)林軒那里已經(jīng)忙完,洗過手后,“對對對,我家小棠說什么都對!就是十遍??!”
廚房中傳來陣陣笑聲,卻抵不過小廝報(bào)出前來賀禮的人名,“玉石世家,蘇家來賀!”
“蘇家??!”林棠聽到兩眼放光,便快步跑去堂屋,看到蘇好正襟危坐在蘇男一旁。
身后被一推,林棠一個踉蹌走進(jìn)去,林博識放下茶杯,“小棠,過來,這是你蘇伯伯?!?p> “蘇伯伯安!”
蘇男看得出那雙大眼一直在刻意地瞟一旁地蘇好,便讓一旁的蘇好跟林棠去院中轉(zhuǎn)轉(zhuǎn)。
“蘇郎,你這塊玉石真好看!”
蘇好自幼便是在家中學(xué)習(xí)玉雕手藝基本不出門,除了前幾年,拜江華為師后,會每日前去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所以基本未與其他人有過言語接觸。
在紫竹林處,林棠試過很多次與蘇好搭話,但是基本都會被江華叫走,這種情況林棠也反應(yīng)過很多次,但是江華皆不以為然,就是不讓她過近靠近蘇好。
蘇好微微怔住,片刻將腰間玉石取下,遞上,“既然你心儀,那便送你!”
大吃一驚,“?。俊北臼窍肱c蘇好搭話,沒想到卻是這種結(jié)果,“不用。只是覺得配在蘇郎身上好看,若是配在我身上,怕是沒這么好看了?!?p> “這塊玉是我初成品,家中留有一塊精品,若你有興趣,下次帶于你?!?p> “可是蘇郎親手雕刻?”
“恩?!?p> 林棠便歡呼雀躍,滿臉羨慕,“哇!蘇郎好棒!真讓小棠好生羨慕!”
蘇好卻吃驚,“你說羨慕我?”
“是??!小棠很羨慕蘇郎呢!”
蘇好臉頰微微發(fā)紅,“多謝?!?p> 時(shí)間總是過得飛快,林博識多次留蘇家再此用餐,皆被委婉拒絕,但值得高興的是,蘇好算是與林棠熟識,離別時(shí),亦是回復(fù)了林棠的揮手。
江華在他們離去片刻后,帶了一些薄禮前來拜訪,這是在李楊帆去世后第一次再次在林家度過元日。
用完餐后,林博識便讓江華將林棠帶走,林棠本以為要將她帶去柳林墓地,卻被帶到了道觀。
“姨娘是來帶小棠見三哥嗎?”
江華此時(shí)便沒有再帶惟帽,冰冷的手拉著熱騰騰的小手,步調(diào)異常緩慢,似是生怕走快會讓這十歲的毛孩傷到。
“不是。”
林棠有些失望,“噢?!北闳斡伤隣恐约捍怪约旱男∧X袋。
“你若想見,倒是可以見上一面?!?p> 一下子提起了興趣,“好??!多謝姨娘!小棠最喜歡姨娘了?。 ?p> 楊帆最喜歡江華了。但是,你卻嫁與了林博識,終是回不到盡山了。
“姨娘,你怎么了?”
“無事,小心腳下?!?p> 林棠便不再發(fā)問,只是微微握緊了那只冰涼的大手。
江華一路直上,直到走到離華陽洞最近的山巔,對立望著對面的華陽洞,松開林棠的手,第一次用及其柔和地語氣說道:“小棠,對面便是華陽洞,可否對著她拜上三拜?”
林棠亦是微微怔住,片刻后,移動自己的小腿,雙膝跪于地上,磕了三個頭。
今日之后,我便不會再來。楊帆,原來,所有你皆已算好。就算如今我已全部曉得,我仍舊會遵守當(dāng)日約定。
你永遠(yuǎn)是那,留在我腦海里,最深一人,并只此一人。
江華將林棠帶于學(xué)堂一側(cè)亭中,等候著林澤。
林澤此時(shí)并未認(rèn)出那未戴惟帽的女子,所以倒是很放得開,除了刻意瞟過幾眼,與林棠交流倒是歡快,對于他們兄妹兩個的相處模式,江華早就見過不怪,便站在離他們并不遠(yuǎn)的地方,有足以給他們二人時(shí)間等候。
林澤囑咐林棠要好生照顧自己,千萬不可在私自胡鬧去河邊玩耍,林棠一一記下,問了問林澤再此可還習(xí)慣,有沒有時(shí)常想念小棠,月色漸漸加深,江華便將林棠帶走了。
“總感覺三哥變了好多···”
江華并未與她搭話,林棠搖了搖牽著自己的手,“姨娘?”
“何事?”
“三哥此番見你并未感到害怕啊,是不是很奇怪?”
“許是未戴惟帽吧?!?p> “原來如此。姨娘,幼時(shí)三哥惹到我,總是你替我出氣,那時(shí),我就覺得,你是我阿娘??扇缃窨磥?,你我并不相像···當(dāng)真有點(diǎn)遺憾呢?!?p> 江華仍是沒什么表情,“我并非你阿娘。此事亦并非遺憾!”
“姨娘,為何多日未見范娘子?”
前些時(shí)日,終天衡又找到了范佳蔭,并贈予了那顆丹藥,信中來說,她并不打算服下,亦是不打算回到盡山,信中又提到,她恩師吳道子,如今病危,想將藥贈予他,問是否可行。
江華只回三字,“不可行!”便再無音信。
“她有些要事,許是不會再來竹林了?!?p> ‘啊~~’天空中白鷹盤旋,穩(wěn)穩(wěn)落于江華右肩,林棠思緒便有被吸引過去,“倒是許久未見這白鷹了?!?p> 又對著白鷹問道:“這些時(shí)日去哪玩耍了?”
白鷹自然不會回復(fù)她,只是又嗷嗷叫了兩聲,便一同回到了林府。
在分別之際,江華囑咐道:“小棠,切勿將今日之事告知他人,你可記下?”
“是見三哥之事?”
“華陽洞。”
“阿爺也不可以嗎?”
“不可!”
“那小棠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