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在秋日小小朝陽緩緩升起的天穹之下,一縷雜草頂端就像是有風(fēng)從上拂過般微動,泛起層層聯(lián)動,金黃金黃的波浪就此產(chǎn)生。
到了晨飯之際,柳家村村內(nèi)尚有些起得晚的家戶還在冒著炊煙,而那些趕早的家戶便已圍坐案桌,靜自享用這簡單的晨飯。
其中,辟于山下的容家便是這后一撥,這會兒容朔和唯一的爹娘便是各自持筷地拈些咸菜來和著稀米粥吃入腹中。
因為茅屋極為的寂靜,他們口中牙齒與咸菜頗有節(jié)奏的摩擦聲被無限放大,可這恰是象征著他們對這番晨飯的美味感,清脆爽口的咸菜在口中越嚼越有味兒,咸淡得當(dāng)再是配上一口的稀米粥可便于下咽,正好是晨時的絕佳搭配。
容父吃罷兩碗,腹中已覺飽撐,咽下最后一口咸菜和粥,他本應(yīng)砸吧一聲道句美??!不過今日他刻意地留意了對面的容朔。
向來高大的容朔是家中一脈單傳的獨(dú)子,是容父和容母幾近不可能再生兒育女的年歲才得到的一個禮物。
容朔乃家中少者,小輩也;可是他卻比誰都要高大,平日里吃得也比誰多;然而這幾食下來,他都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模樣,光是看著自個碗里,手中筷不止地慢慢剁著米粒,這不又在攪和戳戳著稀米粥了,一點(diǎn)食欲也沒有。
畢竟是自己的孩兒,于此容父和容母自昨日便察覺到了不對勁,容父心口喟嘆罷來看著恍恍惚惚的容朔,伸過臂來就將他面前的碗給拿到了自己這一方。
碗一脫離本來的位置,容朔正是心事重重幾多愁不可解,根本沒注意到這些,恍若他成了個黑瞎子。
于是乎這手里的竹筷不經(jīng)意就直直戳到案桌上來了,可是響亮,可是堅硬,頓時就驚醒了他,他仿佛是才大夢初醒地看去方方正正一張慈眉善目的臉,道,“爹,您,您拿我碗做甚?”
“我做甚?你做甚啊?你這是怎么了?不是去村中惹出了什么岔子吧?”白了大半頭發(fā)的容父清了清時常干啞的嗓子后才沖著容朔盤問,倒也沒亂說一通,只是猜測著。
“不是,我是那樣的人嗎?爹娘就不必?fù)?dān)心了?!比菟饭忸欀约憾嗨级嘞?,倒是沒成想自己這簡直就是與平日的自己來了個大轉(zhuǎn)折,是個認(rèn)識他人都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既是被問到了,他也只得胡亂搪塞著。
似乎是為了容父容母安心下來,容朔一舉拿回自己碗,里面的稀米粥還是和初初盛時那般多,他壓根就沒動過,看罷他就端碗來呋呋喝上了,還不忘顯擺出一臉的享受。
雖說多少可以看出他這是在敷衍,可孩兒大了,有些個自己的心事不愿告訴自己,容父容母也見得開,他們便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見是見得開了,可容母這心底還是懸著吶,免不了多嘴來小聲提醒道,“我兒,只要你沒有惹出什么亂子就好!這兩日啊,村中因為秋祭之事還不安著。聽聞新巫祝已經(jīng)擇出了,她這剛是接手,你說她還不得靠點(diǎn)什么來爭取我們的信任?我可不希望你成為他的鋪路石,再小也不行……”
因為風(fēng)輕羽之故,更是因為今年的事故,今年余下的時光里出現(xiàn)了兩個從未出現(xiàn)過的禁詞――“秋祭”,“風(fēng)巫?!惫识@一場秋祭風(fēng)波還未真正地散去,容朔當(dāng)也知曉,他放下空碗,咽咽稀米粥來道,“是,娘,我都知道,您放心吧?!?p> “嗯,這便好,”容母見容朔坦蕩無遺,臉不紅心不跳地,想也應(yīng)該是沒有撒謊,這心頭可是好受多了,畢竟誰也不愿意碰上不定時的炸彈,罷此她端過大碗來又給容朔盛了一勺的稀米粥,“來,再吃些,還沒全涼呢,吃著正好。”
“謝娘,”簡單地幾言兩語將容父容母糊弄過去了,容朔自己還是沒什么胃口,不過他還得雙手捧碗接過那一大勺的稀米粥,然后咕嚕咕嚕吃到肚皮里。
一碗的稀米粥于容朔來說,解決也就是分秒之間的事兒,他吃飽喝足來把碗放下,容母便開始拾掇著案桌,一一收去了竹筷。
那聲音本來不大,偏是擾得容朔有些心緒煩亂,到底是心中未寧,待容母端著悉數(shù)的臟碗進(jìn)了灶房,容朔便把目光投去還沒離開的容父身上,吞吞吐吐好半晌才流利道,“爹,你說怎么才能打贏一個人呢?這人還比自己更高,更壯!”
“……”容父已然決定休憩會兒便去外頭干活,口里還在自個鼓搗著牙齒上的碎渣殘漬,不想容朔沒何緣由地問了個這么無理頭的問題,倒是把他給噎住了,好在他已經(jīng)吃完罷,他慢半拍地皺著臉看去容朔,道,“你問這干啥?問來有啥用嘛!哦,以后去斗打啊?我告訴你啊,你可不許去做此等臟事兒,別是丟了我容家的臉。”
“爹,我怎么會呢,我不過就是問問,要是以后有人欺負(fù)我,我也好自我保護(hù)啊!”容朔被容父的唾沫星子給噴得直往后退,只見得容父那空了一顆的門牙磕巴磕巴地,聽見那不似是老年人的語腔話,趁著容父換氣,他趕緊地上前解釋著,就怕容父再來。
“那就好,”容父低頭捋胸拍打而順著氣,卻沒見容朔自個撓了撓腮幫子,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只聽得后來容朔好奇道,“爹啊,我這吧,聽見有人說淺家那淺廣叔打斗很是厲害,這是真的嗎?”
“嘿!”容朔是抱著一顆冒險般的心神發(fā)問的,本不想得到什么答復(fù),怎想容父忽變得同一個激情滿滿的男童一般,好似一個說書人,只見他往前面的案桌靠來,就把手搭在上面,用那穿風(fēng)的嘴道,“你莫說,淺家上一輩就有功底兒,這淺廣打小就與其他人不一樣,聽說是有資質(zhì)!故而也承襲了那一身功夫。”
“原是這樣,難怪!”容朔可謂是洗耳恭聽罷,心頭的疑惑才得以解開,自個想著,分外地有些小不甘心。
“我兒問此做何?如今他們可不好,再說那淺廣回來就與你那干爹因為地而鬧得不開心啊。”容朔正興奮,容父卻不似之前,一聲嘆然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