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然腹中,案桌上除卻了一堆已經(jīng)批閱完畢的竹板小塊便只有一碗濃稠蜜粥,聞來倒是香噴噴的,輕而易舉地就將洛鴻禹腸肚里的食蟲給勾出來了,就像是餌料于之河中游魚。
不過這粥已經(jīng)在冷冷空氣中擱置了許久,可見其表層已然蒙上了一面薄薄的、黏糊的面狀物。
自宮奴端持來放下后就一直不停冒出的白氣也未再串出,好像是汽車燃盡了所有的燃料,如今也只得任由它在冷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看罷了,洛鴻禹不禁甩擺甩擺了昏昏沉沉的腦袋,披在后肩的花白間接之發(fā)絲隨著舞動了一時,四下而看,才想起殿中的宮奴都被他吩咐了出去,現(xiàn)在都在殿外候著。
想想罷,他著手就去端起了冰冷卻足是有著份量的潤澤之色的碗來,擁有像是玉一般成色的勺子斡旋在他掌中,輕舀一勺便含入了口中。
雖然是冰冷沁心,但其美味的質(zhì)感可是絲毫不減,甚至是更盛一分,洛鴻禹吃得倒是蠻香,一口接一口。
吃了半許,他的目光便是掃到了案桌上明擺的兩份他所親擬的王詔,一份是下達至雪音府的,另一份則是去往府。
洛鴻禹見此,心尖上猛然就像是生出了根刺,扎得他一疼一顫,不知何故就左手單單端持了碗來,右手去翻而看看。
忽而,有細(xì)微的腳步聲從殿外慢慢傳進來,耳尖的他隨著其耳廓的幅動也知曉了有人進來,趕緊地就快速舀了好幾口咀嚼吞咽罷,而后快速又輕然地把剩半的碗給歸置回了原位,看上去可以說原封不動。
“大王,”果是如洛鴻禹所聽,當(dāng)真沒出一小會兒就有男奴從殿外直奔而來,三兩周轉(zhuǎn)到了他所在一室,于他前揖禮道,“稟大王,司府朝士陳清水帶一自稱是雪音府女奴的小女子請見。”
“陳清水?他這才回去幾個時辰?”瞟瞟那被動過的碗勺,想應(yīng)該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才對,他便也松了松神兒聽其而言,罷了卻是惑而不解地喃語了一息。
坦言道,洛鴻禹這個時候還真就不想見什么人,畢竟天已黑,而今日又沒得個閑暇,全然把時候拿來見朝中各大臣,盡然商榷著族使大會事宜。
然他稍作一想,便還是自己妥協(xié)給了自己,愈發(fā)正襟危坐,道,“傳其進來就是?!?p> “是?!蹦信潭际堑痛怪X袋,還就是沒見到洛鴻禹臉上那掙扎來去的神情,只是稍聽得那些個小語子,完了躬身而退。
陳清水與簫兒前后地并立在朝陽殿外,眼鼓鼓地望著腳下的莫多石階,一階又一階地朝上生去,直抵那燈火處;他們進宮來可非是一氣呵成,僅是進宮門就險些因為簫兒之故被擋在宮墻之外,若非陳清水口口相逼,他們哪能走于此處。
而今好是到了朝陽殿外,他們可不希望洛鴻禹一句孤累了,且需休憩,萬事明日再說而被迫打道回府,于是乎,倆人都期盼地看著那道朱漆大門。
可能是天神知道他們的用心,沒多久,他們眼中便出現(xiàn)了去傳話的男奴,他正掂著腳尖下石階,看樣子也是趕時候,并非那等拖拖拉拉之人。
“朝士,可以進去了?!蹦信觳较铝耸A,就他那速度,若是沒幾年的功夫,怕也要摔個跟頭,而他這已安然到了簫兒和陳清水面前,道。
“多謝?!彪m知這些個大王的傳話男奴做這些個通報之事是個家常便飯,但是如此之非常之時沒有給自己臉色看,陳清水還是很感謝的,上走前衷心一言。
男奴倒是恪守本分,微微低垂著習(xí)慣性抬不起的頭,竟是毫無攀附之意,只是后轉(zhuǎn)又帶路去。
簫兒與陳清水這就競相地提裳一步步跟踏上去,每一步都有些艱難,愈發(fā)沉重,與之相反的卻是那閃跳的心臟,畢竟所報之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臣(小奴)叩見大王?!背柕钊缤馑姡且话愦?,進到其中了,倆人都瑟縮了一陣,循著男奴的引領(lǐng),他們即刻無誤地見到了洛鴻禹,趕而行禮作揖道。
男奴還是如之前一般出去侯著了,又少一人,陳清水咋覺著有點清冷呢……
“起吧,陳朝士這是有何事非得此時來,這又是何人也?”洛鴻禹輕輕地抬起臂手來示意案桌前的二人免去禮節(jié)起身,看了一許沒敢抬頸的簫兒問道。
“回大王,這是昭寒公主的貼身女奴,此次因著昭寒公主之事與小臣同來叩見?!标惽逅肿鲆欢Y以示尊敬,想想即將要報備的事兒,他都是忍不得地冒虛汗,越發(fā)地顯得弱勢而道。
“昭寒?”不難想象地,洛鴻禹一聽到昭寒公主四個字,這腦袋里的弦就崩然裂開而似彈簧般彈及兩方,就連陳清水和簫兒都能感覺到或者說想到洛鴻禹那極力克制的急促呼吸聲,“怎會與昭寒相關(guān)?速速道來!”
“是,還請大王準(zhǔn)允女奴啟口道來諸多細(xì)節(jié)。”陳清水自打引出話題來,這腰就沒直過了,肩臂也沒收回來,一是情勢所致,二是他現(xiàn)在哪里直得起來,哪里收得回來……
案桌上多出了一只手,從白袖中露出而手心覆于其上,漸漸地曲握成拳,洛鴻禹濃眉擰得可緊實了道“準(zhǔn)!”
得到允許啟口說話的簫兒依然是未敢抬而對之,就連一點點的高度都沒調(diào)整,反而是恭卑地行禮,再是將今日之事悉數(shù)地道來,可是一處不落,分毫不差。
雖然她自小就是在與王族高貴打著“交道”,侍候的無非都是此等中人,可畢竟是一個奴隸出身的小女子,如今是藏也藏不住的懼怕,她可以讓自己的面部看起來并無異常,可那裳布包裹之內(nèi)的身軀則是騙不了人,那可在打顫,猶如置身冰原般冷得人打擺子。
“你們是在告訴孤昭寒在晨朝拎著包袱出了城,直至現(xiàn)在還未歸來!”壓抑著隨時可能爆炸出來的心,洛鴻禹是憋紅了一張臉把簫兒所講的來往經(jīng)過給聽完了,瞬時間就有萬丈的火焰囂張于他背后,照得屋內(nèi)另倆人汗水直冒,他拉長了一張怒臉,繼而道,“而你們?nèi)プ穼?,卻什么沒找到,還變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