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是前兩周走的,就葬在薛德生不遠(yuǎn)處。
小環(huán)領(lǐng)著小姐來到薛德生的墓前。墓地位置很好,四面都是綠水青山,空氣清新,遠(yuǎn)離城鎮(zhèn)的喧囂,這里是靜謐的。
“爸,我回來了,我來看你了?!卑⒛旖锹N起輕輕的說著。
小環(huán)告訴她,父親走的時候沒有給她留下什么,只在就要斷氣的那一刻說:
“希望阿凝笑著來看我?!?p> 阿凝望著墓碑默默不語,她盡量彎起嘴角,但是眼淚卻不受控制,一直往外流。她的雙肩在不停的顫抖,站在她身旁的小環(huán)紅了眼,捂著嘴不敢打擾她。她知道小姐很痛苦。
爸,如您所愿我笑著來見您了。您就這樣離開了,沒有給女兒任何征兆。您覺得女兒該不該怪您呢?您要是還會說話,鐵定會說“我的阿凝絕對不會?!保前职?,我會。我會怪您什么都不說就與我永別…我會怪您扔下女兒就一個人離開…我會怪您讓我成為沒有親人的孤兒…爸,我會怪您…您回來吧,只有您回來我就不怪了。
再也控制不住了,阿凝放聲痛哭。
風(fēng)把樹葉吹的很響很響,好似在安撫悲痛的人,又好似在回應(yīng)責(zé)怪的心聲。
后來的后來,阿凝整理薛德生的書房,從他遺留的草稿中,終于慢慢釋然了。她明白了父親為何選擇離世。
只有死了,才是他的永生。
他殺了太多的人,女兒也遭受牽連。惡夢追著他,死去的靈魂恐嚇?biāo)?,鄰里眾人嫌恨他,每天活著于他而言都是煎熬?p> 所以他選擇了結(jié)束,徹徹底底的結(jié)束。
日子還在流著,阿凝生了一場大病。她夢見了很多很多。
在小河邊受傷的小來;開滿圍墻的薔薇花;孱孱流水的潭錫;高聳入云的密林;擺滿了草藥的醫(yī)帳;總是在笑的蔡婆婆;偷偷喜歡她的盛齊哥;留學(xué)的勤勤;嚴(yán)厲的師傅;恩愛的廖醫(yī)生和荊蘭姐;寵著她的爸爸;她最深愛的慕夜……
阿凝醒來了。她抹了抹有些濕的眼角,慢慢坐起。
“小環(huán)?”
沒有人應(yīng)答。
她應(yīng)是去買菜了。阿凝想著。她拿起一旁的薄衫,走了出去。
街道還是很熱鬧,只是添多了一些新的鋪面,有些老的店面翻了新,好像什么都沒變。她走著走著,來到了薛記鹽坊的舊址,那里早已易了主。阿凝抬頭,牌匾寫著“雀仙食”。
她恍惚,原來一切其實(shí)都變了。
走過叫賣的鋪面,越過討價還價的主客,她離了街。
小河的水還是清澈見底,魚群被一團(tuán)陰影籠罩,嚇的四處游蕩。阿凝從水面直起身,她突然很想他。
她回到花城鎮(zhèn)已有足月加半,不知道慕夜是否已經(jīng)平安到達(dá)軍部大營,他又何時能歸。
“沒有人要我了?!卑⒛軣o助,她又想哭了。
突然,她僵住了。
“我要?!?p> 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還沒來的及轉(zhuǎn)身,就被他用力的錮在懷里。
“你回來了?”
“回來了?!?p> 一切都靜止了,只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慕夜把她轉(zhuǎn)身,輕撫她的背平定她的情緒。
阿凝閉著眼埋在慕夜的頸窩一動不動。她不知道怎么開口和他說這段時間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組織語言告訴他她想說的話。
“不用說,我都知道。”
她抱著他的手更加用力。
阿凝猛然抬頭:“秦太太……”
慕夜抵著她的額頭:“我已經(jīng)和她說過了?!?p> “她……”
“她要的只是我幸福。而我的幸?!褪且阈腋??!?p> 秦太太沒有表明同意秦慕夜再度娶回薛凝,她固然過不了世仇之恨,但該死的都已去,她執(zhí)著什么呢?她要的無非也是兒子能夠幸福,上一代的恩怨何必牽連下一代?
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去決定自己出身,如果連幸福都要被限定,那么人生這短短幾十年活著是為了誰?
塵淵不會化滅情緣,愛意歸因于悸動。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