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安東郡守府內(nèi)。
一個頭發(fā)披散著,滿身漬泥的黑衣人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他的樣子極其狼狽,上衣的袖子已經(jīng)被樹枝掛爛,耷拉在胳膊上,腿上有許多血漬。
安豐王元延明對面而坐,看著這個狼吞虎咽的少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少年便是南梁武帝的次子,豫章王蕭綜。且不說他的這身打扮,就是他來請降這件事就夠荒謬的了。連他都知道南朝的豫章王有奪嫡之心,日后未必沒有坐上皇位的可能,而這位皇子居然大半夜的拋棄皇位來投敵,如果不是他失心瘋了,那就是眼前的這位少年失心瘋了??墒沁@位少年身上揣著的令牌,詔書,和他的筆跡又都十分充足的證明了他確實是豫章王。
“應(yīng)該是還沒睡醒!”安豐王想到。他大半夜的被府上的小吏叫了起來。小吏一臉不可思議的告訴他南梁的豫章王來降,他氣得直冒煙,真想一刀劈了這個大半夜拿他開涮的小吏。但當(dāng)他看到小吏手上揮舞的游龍符的時候他意識到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因為這種腰牌只有南梁的皇子才能持有,于是他便坐在來這兒。他看著蕭綜,暗地里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讓他有些確定這不是在夢中。
“那他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什么?詐降?那這代價也太大了點吧!整個徐州城也不一定有他的重要??!”元延明暗想道。安豐王元延明做了許多的設(shè)想,但就是不愿意相信蕭綜是來真心實意的投降的。
蕭綜在吃完第五碗米飯的時候,覺得腹中已經(jīng)有些飽了,他喝了一口茶后意識到應(yīng)該是時候談?wù)铝?。于是他看著元延明問道:“你就是北魏安豐王元延明?”
“正是本王。你真的是豫章王蕭綜?”
“正是本王!”
接著氣氛便有些凝固了下來,兩個敵國的王爺面面相覷,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蕭綜忽然想起了梁華,趕緊問道:“我的那個侍衛(wèi)怎么樣了?”
“派醫(yī)生來看過了,你的侍從腿上的傷并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可能要休息幾個月。”
蕭綜點點頭,淡淡的說道:“那便極好!”
“本王想問一句,這侍衛(wèi)是何等人物,竟要你親自背著走了一路?”元延明好奇的問道。
“他只是我的一把兵器罷了,只是他比較鋒利,可靠,而我也用的有些久了,習(xí)慣了。所以不想丟掉。”
“原來如此?!卑藏S王看了看蕭綜,又忍不住的問道:“你為何要來投魏?據(jù)本王所知,你在南梁也是可以呼風(fēng)喚雨的人。本王不得不懷疑你來投魏的意圖?!?p> 蕭綜慢慢抬起頭說道:“我是大齊的后裔,梁賊蕭衍是我的殺父仇人。”
“什么?”元延明震驚的看著蕭綜。
蕭綜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身世緩緩的敘說給元延明。
元延明聽完蕭綜的敘說,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蕭綜,這個故事比他來投魏更加有震撼力。雖然這個故事極其的荒謬,但元延明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解釋。他看著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驚喜,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將這個驚喜充分的利用掉。雖然他招降了南梁的皇子已經(jīng)是大功一件,但元延明認為還遠遠不夠。此時沒了徐州刺史的徐州城宛如雞蛋一般不堪一擊,元延明認為是時候該發(fā)兵彭城了。
于是他看著蕭綜說道:“既然你與南梁有不共戴天之仇,那我們何不趁現(xiàn)在就拿下徐州城呢。這樣一來,即表明了你的忠心讓吾皇放心,又狠狠的打擊了南梁。再說了,由你來拿下徐州城,這會讓梁武帝更加痛苦,不是嗎?”
蕭綜聽到安豐王的最后一句話后眼前一亮,對呀!既然梁武帝對他有父子之情,他不但反叛了梁武帝,還幫敵人拿下徐州城,這豈不是給那老賊心頭一刀。蕭綜立刻回答道:“聽憑安豐王差遣!”
“好!”安豐王大喜,轉(zhuǎn)身對小吏說道:“快快招徐州各路將軍來府,有要事相商!”
彭城,徐州刺史府內(nèi)。
天已大亮,豫章王的奴仆在后院王爺?shù)呐P房門前猶豫不決的盤旋著。
刺史府的書吏看著奴仆問道:“你這小廝,鬼鬼祟祟的在門前轉(zhuǎn)悠什么呢?”
奴仆看到書吏,猶如有了救星一般,說道:“大人,天已大亮了,王爺還沒有起來。這南門的守將剛才來府說道南門昨夜有兵丁被殺害了,恐是北魏的細作闖入了彭城,要給刺史稟報!”
書吏知道這是大事,說道:“那你便通報給王爺啊,為何在門前打轉(zhuǎn)?”
奴仆有些為難的說道:“大人有所不知,前幾日我早上喚王爺起床,結(jié)果王爺嫌我擾了他的清夢,打了小的二十個嘴巴子,現(xiàn)在嘴角還腫著呢!要不書吏大人,你去喚醒王爺?”
書吏自然不想平白無故的挨抽,連忙敷衍的說道:“這死人也不是什么要緊事,我看還是讓王爺先睡著吧!”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奴仆在空無一人的房前猶豫了一會兒,始終沒有敢敲門,接著他也轉(zhuǎn)身離開了。
午時,蕭睿在帳中整理軍務(wù),豫章王來到彭城后將自己軍中兩萬人馬中撥出五千余兵馬來給他,其余的依舊由靖州定遠將軍劉熙掌管,戍守在彭城。這倒也無可厚非,畢竟這是由靖州帶過來的兵馬,理當(dāng)由劉熙掌管,而蕭睿此時有七千余兵馬駐守在彭城以東的郊外。蕭??粗鴰は碌谋R有些焦慮。此時,安東府除了元延明的兩萬兵馬以外,他們還有魯郡和瑯琊郡的兵馬,人數(shù)遠遠大于梁軍。
但好在魯郡與瑯琊郡雖然倒向了安豐王元延明,但一時間依然是觀望狀態(tài),他們不會早早出兵,畢竟誰也不敢保證元延明收拾完大梁軍隊后會不會找他們的麻煩。想到這兒,蕭睿略微輕松了一下,他暗想道:“現(xiàn)在只能祈求圣上再次發(fā)兵,這樣定能打北魏一個措手不及?!?p> 就在這時,蕭睿的大營中忽然闖進來了一個騎馬的男子。此人在軍中不但沒有勒住韁繩,反而直直的闖入主將的營帳。
嘭!此人到營帳前滾下馬來,眾軍士上前想要擒住他。
“我要見蕭睿將軍,我有要事稟報!”那男子躺在地上說道。
蕭睿連忙從營帳中出來,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便驅(qū)散了兵丁。此人是元法僧臨走前留下的唯一一件能讓蕭睿開心的禮物—密探。元法僧在徐州各郡埋下了許多密探,臨走時覺得已經(jīng)無用了,便將這些密探送給蕭睿,這個男子便是密探之一。
那男子被摔得不輕,躺在地上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大人,安豐王元延明出兵了,正在向彭城前進,半個時辰便能到達?!?p> “什么!”蕭睿震驚的問道:“此事當(dāng)真?”
密探點點頭,便昏了過去。
“快!備馬!”蕭睿拉過馬匹向彭城飛奔而去。
“什么?”定遠將軍劉熙聽到蕭睿說的這一消息也十分驚慌,忙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快去找刺史大人,準備迎敵!“蕭睿說道。
“報!大人,不好了。刺史大人失蹤了?”
“什么?”蕭睿與劉熙異口同聲的說道。
“刺史大人去了哪里,這可如何是好?”劉熙急得團團轉(zhuǎn)
蕭睿冷靜之后說道:“此時,等不到刺史大人了。劉將軍,準備迎敵吧!好在只有元延明的兩萬兵馬,我等未必沒有勝算?”
當(dāng)劉熙與蕭睿急匆匆的做好備戰(zhàn)后,遠處的地平線上,元字大旗慢慢的升了起來,后面還有黑壓壓的一群北魏軍士們。
雙方都已經(jīng)得知了對方已經(jīng)準備好了,那便開戰(zhàn)吧!
北魏的攻城兵瘋狂的向北面城墻沖了過來,城墻上的弓弩,鐵戟也向北魏騎兵射了過來。
蕭睿站在城墻上親自拿著劍指揮,南梁的士兵在城墻上瘋狂的將想要爬上來的所有士兵殺掉。一時間,喊殺聲一片,血液染紅了刀劍,也染紅了士兵的雙眼。已經(jīng)近似瘋狂的北魏士兵忍著從頭頂擲落下來的石塊與火把,忍著澆下來的開水,不顧一切的順著登云梯向城頭爬去。登上城墻者,賞銀三萬貫,多么大的誘惑??!他們好不容易爬上墻頭,便被早已在墻頭等待著的士兵用槍頭,用刀劍貫穿了心臟!
“就差一點點了?!睆某穷^落下的士兵不無遺憾的想到,隨即便摔成血泥。
蕭睿站在墻頭殺著想要退縮的士兵,偶爾也將刀尖刺入攀上城墻的魏兵。他看著剛及弱冠之年的少年拿著長槍看著墻頭的殘肢斷臂顫抖著,他便有些不忍,但依然毫不猶豫的在想要退卻的士兵脖子上劃上一刀。
就在這時,一個北魏士兵連殺三人后沖上了墻頭,他看著蕭睿的打扮便知道蕭睿是個將軍,于是持刀向蕭睿走了過來。蕭睿沒有防備,雖然閃身一躲,但刀尖依然劃傷了他的右臂。他索性將刀刃內(nèi)置,然后閃身走到那名士兵身后,雙臂緊緊的夾住士兵的頸部,然后用刀鋒緩緩地切開了他的脖子。大動脈的血液瞬間噴涌了出來,蕭睿被血液澆透了盔甲。他聞著濃厚的血腥味,瞳孔忽然放大,殺戮的感覺終于來了。
他立在墻頭,用刀瞬間便斬殺了數(shù)名魏兵。刀刃好似一條銀蛇,不斷舔吻著敵軍軍士的喉嚨。北魏軍隊剛剛在城頭開辟的缺口瞬間被蕭睿補上。
元延明在城下看著,他看到自己的士兵已經(jīng)有些力竭了,但幸運的是城墻上的守兵也已經(jīng)力竭了。
他向后揮了揮手說道:“讓他們上吧!”
就在這時,彭城的東面忽然也涌出了許多魏兵。蕭??粗砍龅氖勘蟪砸惑@,因為這些魏兵是魯郡和瑯琊郡的守兵,他們怎么會出兵?
就在這時,亂軍之中,一個聲音穿透了層層軍士,傳到了墻頭。
“我乃豫章王蕭綜,我已請降北魏,眾軍何必反抗,不如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