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扎營的地方在城北,從營盤看邕州,看不到一點戰(zhàn)后的痕跡。
雖然不能確定整個邕州的城防還完好無損,但肯定儂智高攻打邕州時并不激烈。
趙曦有點想不明白,就憑著墻高壕深的邕州城防,儂智高怎么就能打下來呢?
就是現(xiàn)在,王師的精銳……西軍,也不得不開始打造攻城器械,狄青也不敢說能像儂智高那樣,輕易把邕州攻破。
看一個個都挺忙,整個軍營里就趙曦領(lǐng)著倆姑娘到處竄。
一場大戰(zhàn)下來,后續(xù)的瑣事還真多,隨行的那一群文官都忙的馬不停蹄的。
有收殮死亡將士的,有登記斬首數(shù)量的,有組織營造攻城器械的,還有操持整個后勤的。
就連呂公著幾個也被使喚了。而曹霖幾個,被西軍將領(lǐng)拖拽著講解那個矢鋒的攻擊陣型。
就自己一個人是個閑人。
趙曦其實也忙,忙著應(yīng)付兩個姑娘的十萬個為什么。
自從歸仁鋪大勝后,趙卿蘭也話多了,搭配著蘇顏,倆人就跟問題寶寶一樣,每天就纏著趙曦講故事……趙曦想給人講一千零一夜來著,可人家就聽趙曦小時候的故事。
趙曦決定了,不能做這樣的忙碌人,他要真正的忙起來。
所以,他吩咐后勤,給自己搞來竹節(jié)、硝石、硫磺和木炭……像歸仁鋪那種人群集結(jié)的場合,玩幾個震天雷應(yīng)該很不錯。
趙曦忘記把這個在護衛(wèi)營推行了。好在還不晚,剩下應(yīng)該還有的用。
順便也把蘇頌給叫回來,那是人才,英才。
這才擺脫了倆姑娘,自己忙軍備重事,小女孩子家家的,總不好一直跟著。
就是端茶倒水,都被趙曦恐嚇的不去了。
本以為可以見識一場攻城大戰(zhàn),結(jié)果,這儂智高慫了。
王師的營盤才扎下七八天,也只是剛剛就緒。攻城架勢擺起來,軍卒們經(jīng)過動員,呼喝著正準(zhǔn)備來一波拿手的攻城戰(zhàn)……
“儂賊要逃!”
邕州城里突然濃煙滾滾,緊接著火光沖天。大白天,越過城墻,都可以看到火光。
“進城!”
狄青毫不猶豫就下達(dá)了軍令。
余靖看著邕州城內(nèi)的濃煙,雙眼就跟被那濃煙嗆著了,通紅,還蘊含著淚……
儂智高在歸仁鋪大敗以后,已經(jīng)清楚,他沒那個能力守住邕州。所謂的大天南國,就是個笑話。
還沒等王師攻城,就直接火燒邕州……逃走了。
這爛攤子,還得余靖收拾。這通紅的眼,不僅是對儂智高的恨意,還有對邕州百姓的痛。
趙曦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殺儂智高,絕不回朝!
有些觀念在趙曦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對于儂智高因訴求而不達(dá),因而以戰(zhàn)爭的方式來解決,這一點趙曦還能理解。
甚至他搶些錢糧、財寶之類,甚至殺掉頑抗的將領(lǐng)和官員,趙曦都可以嘗試著換個角度去理解。
平民百姓何罪之有?這一點是趙曦決不能容忍的。
城門大開了,又得忙乎著拆除了營盤……早知道儂智高這樣慫,大伙就該站這兒嚇唬嚇唬算了。
浪費錢糧不說,耗時費力的。
邕州城里,這時候亂做一團了,那怕是知道是百姓們忙乎著救火,護衛(wèi)營也警戒著,誰也不確定儂智高會不會留些余孽和死士。
趙曦鐵青著臉,這些年還從來沒這般憤怒過。
火勢很大,已經(jīng)從府衙蔓延到了周邊。從府衙的儀門開始,左右兩側(cè)的府衙庫、房、司等公廨,全都燃燒著。
這時候的救火,只能是看著火燃在中心點燃燒,盡量避免火勢蔓延。
至于府衙,救不回來了,救回來也是狼藉一片。
州府的府衙,一般都是一個城的核心位置,周邊多數(shù)是商鋪林立,邕州也如此。
看著一個個捶胸頓足的商賈,一個個哭泣著婦孺,趙曦的臉更陰了,攥著的手幾乎把手心扣破了。
“殿下,余學(xué)士請移步學(xué)館?!?p> 邕州城能處置公務(wù)的地方就剩下學(xué)館了。
趙曦瞟了一眼來人,又閉了一下眼,再最后看了看府衙這邊混亂的情況……有人在維持秩序,組織救火。
雖然趙曦覺得這時候官員應(yīng)該是在場的,那怕是不能為救火添把力,也能為奮力救火的鼓鼓勁。
可這時代就是這樣,火是儂智高點著的,都不礙他們事。他們誰也不是邕州的父母官……
整個廣南安撫使衙門的人,都在學(xué)館的院子里,好像在圍觀什么,還不停的議論著。
“殿下……”
“殿下,此尸為府衙后堂發(fā)現(xiàn)……”
趙曦看了看地上……哦,是個著龍袍的死尸。
“此人必是儂智高那賊獠!”
“儂賊之亂已定!從犯斃命!首犯……”
趙曦很煩躁,說不清。本來心情就悶的很,到了學(xué)館還見到如此弱智的言辭。
即便是功勞,也是狄青這個主帥的功勞。就是跟著喝湯水的,至于這樣下作嗎?
就那么想享受歌舞升平?就著急成這樣?
“儂智高很傻?還是空閑時間很多?兵臨城下,逃跑之前他還有時間專門穿這身顯擺一下?感受一下做帝王的滋味?”
“能不能都多少用腦子想想!廣南的和平不是由你腦子里隨便想的,是靠將士們一刀一槍打下來的?!?p> “別什么事兒也想當(dāng)然!這是儂智高?你說是他就是了?若儂智高異地出現(xiàn),你擔(dān)的起這個責(zé)?”
趙曦就這樣連珠炮式的,用這種文人不恥的鄉(xiāng)下俚語說完,根本不管一群人目瞪口呆的傻樣,徑直往后堂去了。
都愣了,愣的不只是太子殿下這番俚語,更是殿下的態(tài)度。
一直以來,太子殿下都是親和的,很少跟人甩臉子,甚至連口氣重一些的話都沒有。
好像,應(yīng)該太子殿下跟隨官家。今天這是……
“殿下因邕州之難而激憤,言語似有不妥,諸位莫計較。不過,殿下所言極是,這儂賊授首之事暫不稟告朝廷。待些時日,諸方消息確定,再做定論。”
余靖還是個老好人,雖然被殿下坑過,可還是替殿下為這幫文臣緩解了一下。
這幾乎相當(dāng)于罵大伙是一群白癡了,都是精英,誰受得了?
狄青已經(jīng)跟人解釋半天了,沒人把他的話當(dāng)回事。就殿下這幾句……狄青都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