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出乎預料的證據(jù)1

　　法官要求大家保持庭內(nèi)肅靜，否則無法繼續(xù)審理，帶著些許意猶未盡，人們總算安靜下來，期待著影華衛(wèi)隊的隊長要拿出什么殺招來，而這次，被告是否能夠像剛才那樣輕而易舉地反轉(zhuǎn)呢？

　　“交鋒的第三輪，請控方開始?！?p>　　“我將請上一位證人，主要在于證明被告與維克多·卡斯泰爾的密切合作關系?！?p>　　由法庭警衛(wèi)左右架住的一個面容狡黠猥瑣的干瘦男子，身著囚服，戴著手銬與不算過于沉重的腳鐐，被推到了證言席上。當他剛從門口出現(xiàn)的時候，洛恩的親友們立刻涌出了極度的憎恨。

　　“喲，久違的出場，看起來有人巴不得立馬就將我生吞活剝的樣子?！扁嵉哪凶勇曇舄q如小丑一般，滑稽而輕佻，面部肌肉的每一下抽動都試圖拼湊出輕蔑的挑釁，“嗨~你們好嗎~我還活著咧~雖然質(zhì)量有點差~看到你們表情我很舒心?！?p>　　“希斯威爾……”獵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撫上右肩到胸口之間的地方，那道有生以來最深最痛的傷口再次幻痛起來，任誰都會忌憚自己險些成了親近之人的口下亡魂這個事實?！熬尤荒茉谶@種地方看到你的活蹦亂跳，真是法制的悲哀。”

　　“這怎么能說是法制的悲哀呢，只能說是法制的健全，所以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在這里指控你跟那個冠冕堂皇的玫瑰騎士沆瀣一氣的骯臟行為。不滿嗎？不甘心嗎？托你的福，我在監(jiān)獄里可是受到了一番‘熱烈的招待’，現(xiàn)在該我好好還禮了！”

　　話音剛落，多嘴的丑陋鸚鵡就感覺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從頭頂刮過，將一縷頭發(fā)削落，撂在了證人席的桌子上，這下，希斯威爾才又想起了恐怖的感覺為何物，畢竟伸手一摸，頭頂有一塊已經(jīng)成了板寸，再向下幾毫米，頭皮都要削掉一塊。

　　背后的殺氣陡然凜冽襲來，曾經(jīng)身為傭兵的他不可能覺察不到，法庭里最想把自己碎尸萬段（片）的人到底是誰。

　　宣他上場的安德里亞面無表情地告誡這位污點滿身的證人少說些有的沒的：

　　“別忘記你自己的身份，今天破例讓你放個風只是法庭訴訟的必要。不該發(fā)言的時候就閉上你的臭嘴，萬一在庭審的時候被人削掉腦袋，后果自負?！?p>　　嘀咕著還是性命最重要，證人最終收斂了肆意的態(tài)度，轉(zhuǎn)為不甘地在心底碎碎念著，居然讓那個該死的蟲子活到了享有治外法權的時候，真是命運不公。如果在塔爾·維拉法師公會分會審問的那次，能夠證明凱魯克亞的真身，那么自己早就是身享富貴榮華的國家英雄了——雖然可能存在一點點小的變數(shù)，但普拉菲爾閣下的賞金還是會有的。

　　塔爾·維拉的監(jiān)獄可把自己折騰掉半條命，如果不是及時轉(zhuǎn)到了特諾奇蒂特蘭的監(jiān)獄，估計折那都有可能。既然給自己留下半條命，又天降如此難得的機會，惡魔樞機卿居然容許自己作為證人上場使勁污蔑那只蟲子的庇護者還有傲慢自大的玫瑰騎士，簡直就是要幫自己發(fā)泄心頭的怨怒，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對這一天充滿了期待。重要的是可以減少自己的刑期幾年，以及監(jiān)獄內(nèi)的待遇會稍微變好一點。

　　希斯威爾盡量在證人席上站得筆直，以體現(xiàn)自己今天是帶著正義之心前來鑒證邪惡的，當法官讓他自報家門的時候，他清清嗓子，正常地回應到：“我的名字是希斯威爾·血棘，不久以前的職業(yè)是雇傭兵，具體是個獵人，行內(nèi)別號‘幻毒使’?，F(xiàn)在因為某項刑事指控，正在服刑當中。受到影華衛(wèi)隊的提審，要求我來證明一些事情。”

　　主審法官點頭：“控方可以開始詢問了?！?p>　　“據(jù)我所知，你所在的紅蝎傭兵團盜走了兩顆樹種，得到傭金后解散，被告以及同謀者通過懸賞情報盯上了你，并發(fā)生沖突，有這回事嗎？”

　　“是的。那件任務完成后，我們就解散了，約好的彼此天涯海角，再不相見，但被告以及同謀者掌握到我的行蹤后，偽名以我以前的同僚寄來書信，說是團長當初算錯了散伙費，要把差額補給我，我這才跟他們到了同一個城市。本來我也很懷疑這種事，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如果拿不到差額，只是陷阱的話，就反過來干掉過去的同僚。可是等我來到約定的旅店附近時，通過偵查，發(fā)現(xiàn)根本就是我不認識的三個家伙?！?p>　　希斯威爾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著說：

　　“我抱著好奇的心去見了被告一行，起初被告態(tài)度比較友善，聲稱只要我愿意提供樹種的下落，他就愿意出情報費用，一切按照冒險者的行業(yè)慣例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樹種的下落，畢竟知道得越多下場往往越慘不是？我又不想讓他們過于失望，就順口胡謅自己知道樹種模糊的線索，要求對方先付定金兩萬第納爾?！?p>　　觀眾席騰起一片“你丫空手套白狼還敢這么獅子大開口”的憤怒。

　　“在我付了定金之后，這個家伙當著我的面，說是要給他們散伙前的團長寫信?！甭宥鳑]好氣地說。

　　“吶，我是這么說，但是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做，只不過想訛點小錢就跑罷了。”兩萬還敢叫小錢？觀眾席上有人聲稱事后要用十張高價黃牛票的票根打他的臉?！昂髞磙D(zhuǎn)念一想，你們這些知道樹種內(nèi)幕的家伙反過來也可能向國家告發(fā)我們，那時就不是錢的問題了。當晚我就潛到你們所訂的旅店樓層，剛好聽到被告與同謀者在密謀些事情，其間沒有第三人……哦，也就是這位客人的聲音，估計是到別處去了吧?！?p>　　“嚯？有趣。”

　　“被告對同謀者說，雖然幫助尋回樹種可以得到國家的賞金，但是樹種本身的價值，在黑市的話可是無價之寶。既然有兩顆的話，一顆就還給凱希亞方面，我們可以兩邊都得到好處或者協(xié)助的嘉獎，連名譽也有了；而第二顆就要想辦法轉(zhuǎn)移并藏匿起來，讓皇廷和異國無跡可尋，作出一個懸案，數(shù)十年后，樹種的價值還會翻番，就像是期貨一樣。等拖到凱希亞也放棄之后，我們甚至可以跟國家做交易，這就是屬于維拉克魯斯的莫大福祉與寶藏了?！毕Ｋ雇柌患偎妓鞯乩^續(xù)證言到，“同謀者維克多回應到，自己可以利用玫瑰騎士的身份便利，隨時打聽朝中動向，甚至打消別人對于己身的疑慮，只要我們能夠瞞住凱魯克亞就行，它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比較信任我們了，只要幫它完成第一顆的任務，它對我們就會深信不疑，再說了，你不是對它有救命之恩么，它除了依賴你和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敢在官方面前暴露出來。”

　　“暫時就這些了嗎，證人？”

　　“是的，尊敬的庭上，我認為自己聽到的這些情報很是重要?！?p>　　“辯方或者被告對證人的發(fā)言有什么想問的？”

　　辛達與洛恩對視之后，顯然是洛恩自己比較清楚當晚在旅店的狀況，還是交給他自己處理更為妥善。

　　“嗯呢，我想提個問題，惡毒的傭兵先生?！毕Ｋ雇栐诼牭健皭憾尽边@個形容詞的時候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過沒有發(fā)出抗議，“你的意思是，在我們交易過兩萬‘小錢’的那天晚上，你潛入到旅館，我們的房間附近，聽到了我和維克多……‘如上的談話’，并確信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背著凱魯克亞討論了見不得人的事？”

　　“就是這樣！看來自己做過的事情印象挺深刻嘛！再說了，只有它不在，你們才敢談論這種事！”

　　希斯威爾說的話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只聽到兩個人的聲音，而且從屋子內(nèi)燈光所映照在鐫刻滿復雜花紋玻璃窗上的影子只有兩個。

　　洛恩忍不住嗤笑了一聲，安德里亞隊長真的有在認真較量嗎，為什么使出的招數(shù)，招來的證人，都是這樣的不入流：“抱歉，我有點失態(tài)。因為總覺得一想到要自己反駁這點，就深感愚蠢而忍不住發(fā)笑。凱魯克亞，這個人說，那天晚上我和維克多背著你討論邪惡的計劃，你怎么看?！?p>　　“一派胡言，那個房間明明是三人間?！庇⒔苡浀煤芮逦翘焖鼮榱寺宥鞲冻龅膬扇f第納爾巨款可能打水漂這件事而憤憤不平，“只不過因為太累而早早躺平休息，但是我并未睡著，洛恩和維克多的討論我都聽得一清二楚，畢竟我們英杰階級每天只需要休息四個小時就能保證全天的精力。我沒有出聲，并不意味我是啞巴，你這個不入流的偽證者！”

　　希斯威爾的臉上頓時像被狂風狠狠抽了一巴掌，他本以為自己源于眼見的素材加工后的故事是完美無缺。

　　“‘看不見的證據(jù)’似乎又擊潰了‘看得見的證據(jù)’，這場庭審真是用邏輯與常識擊潰謊言與偽證的范例教程?！眲P希亞滿意地點了點頭?！皣醣菹拢膰壤?，一屆平民都能如此厲害，維拉克魯斯真是前途無量的國家?！?p>　　“啊，您、您過譽了，偉大的圣樹。我也沒有想到會自然地產(chǎn)生這樣的較量效果?！北豢洫劦膰跣睦锔粤嗣厶且粯映錆M甜滋滋的幸福，這大概就是神明恩裳的一種精神效果吧?！澳茏屗c您的使者接觸并合作，對我們兩國來說是最幸運的事了。”

　　“是呀……接著看吧，污點證人似乎不會這么輕易放棄來之不易的放風機會，一定會掙扎得更厲害給所有人看的?！?p>　　如凱希亞所言，希斯威爾并沒有就此放棄，他打算繼續(xù)證言，試圖向觀眾們證明洛恩與維克多計劃著某種骯臟的勾當。

　　“大家先不要著急嘛……雖然被告奮力反駁，可是我所言的一切到現(xiàn)在來看也是合情合理的啊？被告如愿幫助使者找到了第一顆樹種，得到了莫大的獎賞與榮耀，甚至成為異國的座上賓。這個時候，就算第二顆樹種找不到了，又有誰會懷疑到他的頭上去？我實在是不懂，不幸暴露的維克多都被定性為了竊賊，為什么與其關系最為密切的被告還試圖獨善其身？”

　　“竊賊”混跡在觀眾席里，他真的好想大聲對所有人說：因為人家就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而已！有包庇罪的算我頭上好嗎！洛恩根本是清白的！

　　“不是說我想要獨善其身，只是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鍋’，我可背不起?！?p>　　“呵呵，真的是那樣嗎？”證人突然發(fā)出怪異的笑聲，“你是有健忘癥還是什么，自己做過的事情就這么輕輕松松地拋諸腦后，來忽悠自己問心無愧？大家就這樣記住我吧，一個倒霉的、時運不濟之人，但是結果都如會我所說。就好比你和維克多當初使勁掩藏的家伙就是異族，我明明沒有在御前誣告也沒有說謊，最后卻被倒打一耙下了大獄?！毕Ｋ雇柕淖彀桶l(fā)出嘖嘖嘖的聲音，讓人分分鐘想要剪掉他的滑舌。“尊敬的庭上，我的證言到此為止，也許我的表演不足以讓諸位盡興……但是，請記得我的話，歷史將驗證一個你們認為不值得信任的人，他曾經(jīng)說過哪些映照真實的語句。完畢~~”

　　本以為會看到一個新的小高潮，小丑卻急流勇退，離開了觀眾們期待烽火再燃的戰(zhàn)場，還留下特別耐人尋味的話，讓人不由得冷靜下來思考：擊破了偽證的被告，是否真的全然光鮮，而沒有一丁點的污點？證人的品德姑且惡劣，讓人唾棄，這種卑鄙小人也可能掌握了部分真相？

　　世間的善與惡，純凈與污穢，界限有時并不那么分明，誰知道誰沒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