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趙臺鑒
錢尚書這邊正想著如何能大事化小，沒想到皇上話鋒一轉(zhuǎn)，壓根沒沖著他來，反倒將矛頭指向趙臺諫：“本朝雖然不殺言官，但是被人收買的言官，怕是也算不得正經(jīng)言官了吧。趙臺諫，朕若是今日砍了你，再把你背后之人盡數(shù)挖個干凈，你說天下還有沒有人會戳朕的脊梁骨？”
趙臺諫聽了這話一點不心虛，反而也冷笑一聲：“陛下何出此言？臣一生清清白白，從不拿半分不義之財。若陛下不信，大可派人抄家，若真能搜出什么，也用不著陛下動手，老臣愿自絕于朝堂，向天下人謝罪！”
錢尚書又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個趙臺諫本就是個剛正不阿的性格，脾氣比先帝賞給唐肅那塊番邦進貢的護心鏡還硬，別說刀槍，怕就是妖魔鬼怪的法術(shù)也穿不透。此番陛下和他硬碰硬，最后還不是要拿自己當炮灰？本想著自己豁出一條性命，好歹能護得全族，可如今皇帝跟趙臺諫杠上了，到時候敗下陣來，還不是要怪自己辦事不力？現(xiàn)在看來，自己是啥也保不住了。
正當錢尚書癱軟在地上，把自己的一千種死法都想了個遍的時候，大理寺少卿秦洄突然站出來：“陛下息怒，趙大人也請息怒，請聽微臣一言。此事說大不大，不過是個女子的去留問題，但說小也不小，畢竟關(guān)系到陛下的后宮，所謂后宮不寧，則前朝動蕩，所以此時必然要細細查問，決不能姑息養(yǎng)奸。敢問趙臺諫，方才彈劾戶部尚書錢大人收受賄賂，你可有實證？”
趙臺諫依舊梗著脖子，冷哼一聲：“哼！此女如此資質(zhì)還能留在宮中，其中必然有問題。此次選秀是后宮與禮部之間協(xié)調(diào)辦理，出了問題，自然要找錢尚書?！?p> “那就是說，錢尚書受賄一事并無實證？”
“雖然目前暫無證據(jù)，但若細細搜查拷問，必然不會一無所獲！”
秦洄聽完就樂了：“合著趙大人方才一番彈劾，全都是憑空猜想，竟也敢如此稟報陛下？”
趙大人回頭瞪著秦洄：“你！言官本職便是規(guī)勸陛下，監(jiān)督朝堂，如今有事，自然要奏報陛下徹查。至于證據(jù)，哼！那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我一個臺鑒，又能作何？”
秦洄偷偷翻了個白眼，這老頭，一把年紀就會胡攪蠻纏，比之古時候那些忠義直言之士，差了又何止一分半分？如今也敢腆著臉在這說自己是言官，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既然如此，錢尚書，敢問你可有收受賄賂？”
錢尚書連連叩頭：“陛下明察，臣冤枉??！”
皇上點點頭：“此事交由大理寺調(diào)查，后宮選秀照常進行，都散了吧！”
趙臺諫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事就這么稀里糊涂的交給了大理寺，皇上也散了早朝。他想追上去再跟皇帝多說幾句，結(jié)果被老高給攔住，愣說陛下今日事忙，死活不讓他見，他也只好悻悻地回家了。
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宮里就傳出消息，說是此次入選的一個秀女嫉妒唐免美貌，故意四處挑撥，才鬧得秀女們雞犬不寧，議論紛紛。陛下得知后，震怒之下將那秀女發(fā)還原籍，全族女子永不錄用，男子永不得入朝為官，說是這家門風(fēng)不正，若是讓這樣的人一朝得勢，簡直就是有損國威。
而錢尚書因此事受牽連，差點丟了烏紗帽，陛下為了安撫，特地冊錢家送選的女子為美人，錢尚書也得了銀錢絹帛。其余女子也都不再繼續(xù)選秀流程，而是由陛下親自挑選，看上的一一冊封，沒看上的賜了銀錢發(fā)還原籍婚配。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位頗受了些流言蜚語的唐氏，直接封了淑儀，地位在眾秀女之上。據(jù)說陛下當時見了她，頓時眉舒顏笑，差點從龍椅上站起來。當即給她定了名分不說，還親自賜了封號“嘉”，稱作嘉淑儀。若非太監(jiān)主管高公公死命勸誡，皇上當夜就要寵幸于她，簡直就是鬼迷心竅了。
趙夫人這么繪聲繪色地給趙臺諫描述的時候，趙臺諫簡直是止不住的氣血翻涌，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這都是些什么事啊，昨日若非是那秦洄出來搗亂，陛下怎會如此糊涂？可話又說回來，陛下如今干出這么多糊涂事，若不是為美色所迷，打死他也不信。
可這事木已成舟，皇上程序上做得一點沒毛病，即便天下人都明白他是為了什么，也沒人能指著皇帝的鼻子，說些誅心之論。即便他是言官，也不能空口白牙就讓皇帝承認自己有錯，更別說改正了。趙臺鑒急得團團轉(zhuǎn)，也想不出個有用的法子，只能悶在家里生悶氣。可巧此刻有個學(xué)生上門，帶來了個好消息。
“伯庸，你說的可是真的？”
“回老師，此事千真萬確，乃是學(xué)生親眼所見。那秦少卿帶著厚禮上門，聊了沒一盞茶的功夫就被唐侯從院里攆出來，連禮物也給原樣丟到大門口。秦少卿站在侯府門口往里望了好半天，才冷著臉走了。”
趙臺鑒聽了，氣得直錘桌子，這個秦洄，以前好歹也算是個忠義之士，但自從陛下親政，他就時時刻刻跟在陛下身邊獻媚，甚至還帶著陛下出入教坊。這些年陛下但凡有耽于享樂的跡象，幾乎都是他勾起來的！好在陛下英明，每每都能重新把心思放回政事上，也算是他秦洄的造化。
可如今，他的手都伸到了后宮！昨天在朝上當大家都是眼聾心瞎一般，今日陛下剛順著他的意冊唐氏為淑儀，他就又拎著厚禮去拍那唐侯的馬屁，真是不知廉恥！
“只是……”
“只是什么，你還看見了什么，直說便是！”
“只是有件事學(xué)生百思不得其解，唐侯雖說是個征戰(zhàn)沙場的武將，但也并非不識禮數(shù)，怎的會將客人趕出去呢？”
也對啊，趙臺鑒想了想，總也想不通，于是又一拍桌子：“哼，像他們這種鉆營之徒，誰知又是為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丑事。左不過是利益相關(guān)，分贓不均罷了！”
“呸，這樣的人也配站在朝上！”趙臺鑒總還是覺得心里不舒坦，于是又往門外啐了一口，才肯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