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破月眸中的光碎了、淡了,袖中的手從顫抖變成冰冷直至最后的麻木,像極了許久以前他在冰冷的水中不知漂浮了多久,身體上的傷口從流血不止變成最后的發(fā)白浮腫,他的身體也從最初的冰冷變成了麻木。
他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一根浮木,眼前皆是一片茫茫的水域,沒有方向,看不到出路。
那時,他想他會死在這里吧,也許在下一處暗礁,也許在下一次的風(fēng)雨中。
人人口中都會提及絕望,可真正能體會到絕望的又有幾人?
天地之間,你是那般的渺小脆弱,渺小的猶如水中的一條魚,沉入江底無人知,脆弱的如那干枯的稻草,一折便斷。
人在絕望中是想不起愛恨的,卻格外的希望有奇跡的出現(xiàn)。
而他,終究還是被上天眷顧的。
他不記得他是如何被人拉上小舟的,也不記得那日的天氣是否如今日一般清朗,可他永遠(yuǎn)不會忘記,在他昏迷之前所望見的光亮。
那并非來自于太陽,卻比日光更為耀眼。
那光華來自于一人的眼眸,那眸中似揉進(jìn)了天下最璀璨的光輝,似映進(jìn)了世間最美的繁華,那時他忽的覺得,此時便是死亦是值得。
記憶中的畫面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而是一如往昔的徐徐展開,依舊那般清晰明麗。
望著面前女子時而嗔怒時而飛揚(yáng)的眼眸,一種不可言說的恐慌悄然而至。
“你是與何人前去的?”恐慌的語氣掩藏在了生硬的質(zhì)問中。
“弄影?。 睎|方念隨口答道,她早已習(xí)慣破月的冷臉,并未發(fā)覺到一絲異常。
破月用那雙帶著裂痕的眼狠狠盯著她,竟讓東方念驀地有些心虛,破月冰冷的聲音響起,“對你一個小小女子,難道值得他們?nèi)绱嘶I劃?”
“哎,你這么說我就不樂意了啊,我好歹也是一閣之主,怎么就不能對我多費(fèi)點(diǎn)心思了?”
和御清燁一起掉進(jìn)枯井的事情,東方念是打死不會說的,這種有損她英明形象的事情,她藏起來還來不及呢!
想起御清燁,東方念的嘴角不自覺的揚(yáng)起,死悶騷你給我等著,咱們新仇舊怨一起算!
可東方念的這抹笑意落在他人眼中卻甚顯甜蜜,好似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讓她極其愉悅的人或事,竟讓她不由失神回味。
破月周身似有黑霧縈繞,仿若有黑色的藤蔓自他身體緩緩長出,迫切的想要禁錮包圍他在意的東西。
他就那般冷冷的看著東方念,好像餓狼在盯著面前唯一的獵物,又像是落水者想要抓住眼前僅有的那根稻草。
東方念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有些不高興了。
破月和弄影都喜歡管著她,雖然她不見得會聽,但他們也是出自好心,所以她面上都是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
可最近兩年,她明顯感覺到破月對她的事情插手的越發(fā)的深了,甚至已經(jīng)超越了朋友應(yīng)有的界限。
她是一個領(lǐng)地意識很強(qiáng)的人,不喜歡有人侵犯她的領(lǐng)地,遂冷了目光,斂了笑意,“你們平時如何行事,我從不插手,而我的自由你們也不應(yīng)干涉,”
東方念說完起身,拂袖走人。
破月沒有阻攔,只怔怔的坐著,半晌,宋掌柜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這樣只會惹她不快?!?p> 破月突然抬起眼,眸中那冰冷的殺意看得宋掌柜心中一凝,竟陡然生出一抹寒意來,“你這是……”
“她去了鳳城,為何沒人通知我?”
他就像一個在崩潰邊緣的瘋子,甚至宋掌柜相信,若是他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便會要了自己的命。
“我并不知情!”
宋掌柜坦然答道,可破月并未因此收回質(zhì)疑的視線,那眼神帶著可怕的凌厲,恍若刀子一般,仿佛想要剖開他的心,看清里面的真相。
“她并非事事依賴戲天閣,她私下里的行動我從何而知,我總不能派人去監(jiān)視她啊……”
“有何不能!”他別樣的執(zhí)拗,陰鷙的雙眸有著別人無法探查的冷寒。
“唉……”宋掌柜長嘆一口氣,十分的無奈,“她哪里是尋常女子,只怕我前腳派人盯著她,后腳她就來興師問罪了,屆時她對你只會誤會更深,你信我一句,我是不會害你們的!”
“呵!”破月冷笑一聲,“你不會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心思!”
宋掌柜聞言面色一僵,而破月已是冷然起身,黑色袖口宛若蔽日烏云般掠過,帶著令人壓抑的寒意逼近了他,“我不允任何人傷她,否則,即便是你,我也定然不留!”
看著破月那冷寒至極的背影,宋掌柜怔愣了半晌才對驚愕中回過神來。
他摸了摸下巴上蓄著的整齊的胡須,儒雅清俊的面孔上竟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
趙文翼是意氣風(fēng)發(fā)出的門,卻是滿身傷痕、鼻青臉腫回來的。
趙府的人都驚呆了,從來都只有他們家公子欺負(fù)別人的分,今日怎么反過來了?
趙德有軍務(wù)在身,未在府中,趙夫人一看幼子被人傷成這番模樣,頓時又氣又憐,險些暈過了過去。
待醫(yī)治過后,得知趙文翼只是受了些皮外傷,放松之余趙夫人也騰出了更多的情緒來憤怒。
容趙文翼歇了口氣,趙夫人便二話不說帶著趙文翼進(jìn)宮求見惠妃,惠妃一看弟弟被人打成這般模樣,頓時也二話不說帶著母親和弟弟直接去德政殿找越帝。
越帝本是在與御清燁研究徐州水患的事情,聽聞惠妃幾人求見,蹙了蹙眉,卻還是點(diǎn)頭應(yīng)允了。
御清燁斂了眸色,側(cè)身立于一邊。
惠妃進(jìn)殿后,只見御清燁一身紫衣而立,紫金冠墨玉簪,他無聲的立在那,卻沒人能忽視縈繞在他周身的尊華氣度。
他側(cè)眸掃過,淡漠冷極的目光好似融不進(jìn)凡塵半點(diǎn),卻偏偏有傲視一切的王者之風(fēng)。
即便惠妃恨極,可她不得不承認(rèn),御清燁是幾個皇子中最有帝王之勢的。
收回視線,壓下心中的惱火,惠妃一雙媚眼含情的看著越帝,拉著趙文翼凄凄哭訴。
越帝有些頭疼,不愿理會這些閑事,可見那趙文翼的確被打的頗慘,便開口詢問了兩句。
御清燁見狀,知曉事情不會三兩句解決,正想請辭離開,卻生生被趙文翼接下來的話拖住了腳步。
趙文翼哭喪著一張臉,想到那人對他所做的惡行,悲戚的啜泣道:“陛下,那付欽實(shí)在太過陰險卑鄙,您一定要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