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大漠孤煙直(15)
顧盼,夾于湖蕁與張騫之間的許凝之,臉上的談笑瞬間僵止,只有兩個眼珠子左右流轉(zhuǎn),身子卻僵如雕塑一般。
他們兩個人都不理許凝之。
顯然許凝之被倆人直接忽略,離開嗎?太尷尬了,留下嗎?也尷尬,嗯,尷尬驟然聚齊。唉,真想尋個地縫鉆下去。反復(fù)猶豫之下,還是下定決心,與他們打一聲招呼,如果他們再沒有反應(yīng),自己大可禮貌一笑,再走也不遲,
“大人,他們怎么一點都不混亂,”張騫不多言語,湖蕁目視前方,目光閃爍,解釋道,
我想他們應(yīng)該見多了這種場面,習(xí)以為常了吧!見怪不怪了,許凝之聞畢不禁毛骨悚然,暗暗捏汗道,
真是可怕,難怪他們危須人的眼神從內(nèi)而外透出了一股幽游陰涼,竟是死人看多了麻木了??墒橇硪环矫媪钊思{悶的是無懼生死的危須人,又十分懼怕戰(zhàn)爭,聞戰(zhàn)色變倒是有些自相矛盾,另人費解啊!許凝之思忖回旋過神,
但是張騫與湖蕁已經(jīng)不見了,許凝之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他們撇下了許凝之,許凝之遂環(huán)繞四處乃至偏隅一角,也沒有搜尋到他們的身影,茫茫人海之中,孤寂的許凝之恍惚間居然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天地悠悠一股惡煞般的戾力,似一股包圍圈一般,由外縮向內(nèi)逐漸逼近。許凝之打了一個噴嚏,他醒了醒鼻子。冷??!
許凝之不由拉緊衣襟,抱著微顫的臂膀取暖,天變得真快,看來我穿的還是不夠多的,早知道就穿多點的,
一陣刀光劍影爍然映入垂簾,緊湊震天地的腳步聲,從隱匿的地方突然崛起。似乎早有準備早有預(yù)謀。金戈鐵馬踏步揚塵而來,雄赳赳氣昂昂。刀槍矛盾迅速圍了一個圈,中心的危須王室如同甕中之鱉,諾大環(huán)形的兵器圈開了一個小口,一身披戰(zhàn)衣甲胄的男人,舉著彎利的尖刀殺了出來,彎利的尖刀星點齊聚于鋒刃光芒萬丈,
正午烈閃的陽光再一次眷顧危須,一圈列的劍影倒射在了地上,一道從天而降垂直的光柱,直接射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許凝之認得他他便是都斛言文官,只是許凝之對他的印象,還是僅局限于文弱外交官形象,英姿颯爽煥發(fā)的模樣許凝之還是頭一回見到,因而略為意外。大部隊的軍隊士兵爭先恐后地擁護著他,
許凝之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但是對于宮庭政變他也略有耳聞。都斛言文官此舉,顯然是預(yù)謀許久的篡位之舉,他明顯是要要弒君篡位。淡定如水的人群突然像投入一顆炸藥包炸開來一般,沸騰四散逃離,場面轟烈充滿恐懼的吶喊,婦孺、男子、老弱都陷入了無望極恐的狀態(tài),沸騰的人群猶如排山倒海般,一波又一波翻滾。好比平靜的海水驟然震怒升華成,翻滾的劇烈海嘯。眼淚、哭喊。
是的,這座城憶起了三十年前的血淚,整座城都陷入了危機四伏,沸反盈天的恐慌之中。四處流竄的人們,傾盆大雨般的流動人群,將湖蕁張騫等人逼到了一處隅角,他們無處逃遁。他們的淚、恐懼,以及無助接近崩潰的情緒眼神都混入了煙黃的迷雪中,從他們的眼神中折射出,這個國沉匿許久的恐懼,天空忽然飄起了黃雪。徐徐得落了下來,覆蓋了危須大片疆土。對于危須的國民消極情緒影響,無疑是雪上加霜的。藍色的恐懼覆蓋了黃色的憂郁,這真是一場災(zāi)難,吞噬心靈的災(zāi)難,折磨人精神的懲罰。
人如潮水般向湖蕁張騫峰涌而來,
湖蕁的手臂被一股外力操控著,再下一秒連探出頭的陽光,都被一道厚實的背影,遮住了她。是張騫是他,他敞開胸懷面對各種未知的兇險,那厚重的身影幾乎可以定格于那一霎那,湖蕁微微閉上了雙眼,一霎那幸福滑過了心尖。嗯,忽然有一種死而無憾的一念飛馳閃過腦海。能與歷史偉人同生共死也是一種緣分一種福氣吧!
因為太多人了攪亂了空氣的平和,也攪亂了湖蕁平穩(wěn)的情緒,張騫的雄壯敦實的背影安撫了湖蕁無措的心。潮涌般慌亂的人群極有可能把湖蕁與張騫擠成肉餅。
自己死了不要緊,張騫可不能死,死亡是所有人畏懼的,湖蕁也不例外。但是為了一代偉人,死又有何懼呢?興許上天派她來的目的就是救他以水火之中吧!如此一想畏懼懦弱退卻了,勇猛打頭陣,
湖蕁咬了咬攥緊拳頭硬著風(fēng)化的頭皮。呀啊……
她迅速從張騫腋袖下鉆了出來,從中隔開了人群與張騫,瞬間從一個受保護變成了保護他的人,她比張騫矮不止一個頭,但是她的腦袋正好貼近他的心臟。若有不測她的腦袋夠硬可以保護他的心臟,
她抬起頭幾乎要以仰視的姿態(tài)去凝視他,混亂嘈雜的鼎沸人聲當中傳來了許凝之、吉麗的呼喚,但是這些全然被隔絕了。他的眼簾是春雨般能滋潤心田,但是此刻的他卻是兇悍暴風(fēng)雨湖蕁的行為令他憤怒不已。他狠心地將憤勇的湖蕁拉開,摔到三角墻角。摔的力過于重,摔斷了湖蕁的手臂。然后湖蕁顧不上自己,痛已然感覺不到了,
混亂中的湖蕁說話又不過腦子,問了張騫一個問題。反正都要死了,想來自己今日必然要葬生于此了,為了不讓自己留有遺憾,她似問非問,半開玩笑卻是真心十分。
“大人,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記得我呢?”熙攘混雜的聲音太大了,幾乎吞噬了所有情緒的聲音,遂轉(zhuǎn)化成一股胡亂雜音反饋給你,湖蕁幾乎不抱希望,張騫能聽清楚她的問題并且回答,
就算能聽清楚他興許,還會甩給湖蕁不濟的眼色。罵她不分場合。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反應(yīng)十分迅速。幾乎比擬于迅雷,快刀斬亂麻般利落地回答她,
“會的,我會記得你,但是我希望永遠不會有遺憾,不會有這一幕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p> 從長安至西域,綿延數(shù)萬里,他一共帶來了一百三十五人,十余年如白駒過隙轉(zhuǎn)瞬即逝。一路走來同僚的數(shù)量一路在往下坡趨勢滑,他們客死于異國他鄉(xiāng)對于張騫來說這是酷刑,親手為他們挖墳坑親自埋坑。見證同僚一個個因為各種原因而死亡,卻無濟于事,無能為力。他是痛苦的是煎熬的,同時也是愧疚的。他的反饋聲已經(jīng)十分大了,但同時又帶有一種孤礙的凄清,
但是周圍太多嗚呼哀咽聲了,但是湖蕁依舊能從這些聲響中清晰分辨出,那一句會的,我會的。
后半部分湖蕁著實無能為力了,只能聽天由命了。
“都斛言,枉我待你推心置腹,罷了,是我自作自受?!蔽m殗蹼m是怒斥都斛言文官,實則是斥責(zé)自己引狼入室,養(yǎng)虎為患。言畢
遂仰天長嘯,似孤漠無寂的荒狼。馬背上瞪著馬靴,拽著馬背僵繩的都斛言文官會心一笑,再也不是卑躬屈膝的大臣了,而是一副欲將取而代之居高臨下的帝王作風(fēng),都斛言文官掃視著所有人。揚眉吐氣一朝隱忍臥薪嘗膽,只為今日一血全恥,跪在地上的都斛暮王后憤然起身,斥罵都斛言文官,
祖宗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我們都斛家族的祖訓(xùn)是什么,難道你都忘了嗎?你居然敢動不臣的心思,況且就算是做帝王也輪不到你做。都斛暮王后目光如炬凝聚了憤怒與維護。
“長姐,果然是應(yīng)了一句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完全站在了夫家那一頭,卻全然不顧忌娘家這一頭了,只是可惜了一點,有些人不珍惜長姐轉(zhuǎn)愛那禍國殃民的妖姬,視長姐于無物,也害死了我那親外甥。不過長姐放心只要我登上王位,我必然先屠殺危須王室,以絕后患。隨后必然興都斛家族,敗宏碁家族。我要讓宏碁家族為奴為婢,永生永世無法翻身,一報他們震壓我們之仇。長姐覺著我的想法如何呢?”
都斛言文官盡情得與所有人分享著,他這一極端可怕的行為,笑吟吟地斜掛于狂魔般嘴角的笑,
都斛言:“你不是在震興都斛家族,你是在報復(fù)都斛家族,是抹黑家族。你是在恨父親恨母親,甚至連帶著恨下危須國的所有人,你是在陷我們都斛家于不忠不孝不仁之地,你從來不認為父母親會真心待你,但是父母、我是如何對你的,你是一清二楚的。
都斛言阿言……阿言,她喚起了他的乳名。
我相信你只是一時的恨對嗎?都斛言小言我說的是不是呢?快回答我,”都斛暮王后幾乎是顫抖著聲,她還想為自己解釋一些什么,但是都斛言卻不愿順成都斛暮王后美意,
反倒是親自揭秘,自己鮮少為人知的身世之迷,
“長姐,你、父母與族人待我的好,我都斛言永生永世難以忘記,我都斛言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還上你們的恩情,那宏碁家族氣焰囂張跋扈,時常打壓我們都斛家族,甚至……?!?p> 早在四十年前的一場內(nèi)部動亂,都斛家與宏碁家就已經(jīng)勢如水火,不共戴天。因為爭奪都斛蓼掌中的彈劾密令,此令足以徹底斬斷宏碁家族的根基。秉性兇殘的宏碁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當時都斛蓼剛剛喜得一子,那孩子生的膚白雪嫩十分討人喜歡。才剛剛滿月睜開雙眼就被報復(fù)心極強的宏碁緹盯上了,滿月的幼子就被宏碁緹,也就是宏碁將軍的父親劫持。都斛蓼威脅書信,陰差陽錯被有心的宏碁吏給調(diào)換了,宏碁緹許久未收到回音,以為自己威脅不成,遂狠心地將都斛蓼的幼子扔下了山崖,待都斛蓼知曉之后,已然是追悔莫及了。兩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得知愛子死于宏碁緹的都斛夫人,悲痛欲絕得站在了懸崖,準備以隕身陪伴自己的愛子一同赴黃泉,最終是是都斛蓼也就是都斛暮王后的生父,阻止了都斛夫人,都斛夫人萬念俱灰,懸崖邊草垛的一陣啼哭令萬念俱灰的都斛夫人,死灰復(fù)燃。從此成為了都斛夫人心底的安撫,宏碁緹此后也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了殘痛的代價,夫人難產(chǎn)而死,一尸兩命。
身為侄子的宏碁將軍過繼給了宏碁緹,屠戮叔父的財產(chǎn)剮的一分不剩。禍不單行宏碁緹晚年疾病纏身骨瘦如柴,受盡白眼與冷漠,幾乎是被周身腐爛生蛆的疾病折磨而死,宏碁緹出殯那日彌漫榭皁危須上空的漫天飛絮,段然嘯措黯然褪去,
陽光扒開了厚重的云層,直射帶來了溫暖了親和了大地,大街小巷都擊鼓奏樂大肆慶祝,無人不慶祝宏碁緹仙逝。宏碁緹欺橫百姓,魚肉他人早已達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了。宏碁緹轟然離世實為危須國民之樂,竟比那國禮都要歡樂,宏碁府門外一連好幾日都附庸了臭雞蛋、泔水。連下人都無辜被牽連到,爛菜葉子扔得多了。
而那個僥幸于懸崖草垛旁幸存的孩子,就是現(xiàn)在的都斛言文官。早年初渉官場之際,宏碁將軍可是沒少難為都斛言文官,丈著自己是武將且族人頗得危須國王眷愛,沒少作威作福給都斛言文官下絆子。都斛言也是睚眥必報之人,趁著動亂一舉殺入宏碁府,取了宏碁將軍的性命,
那宏碁將軍本就是飯袋酒囊,碌碌無為之臣,啃著祖輩積累下的聲望才坐到現(xiàn)今的位置。刀劍棍棒全然一竅不通,連上陣打戰(zhàn)都是別人立得功,他躲在營帳后邊,摘取他人的碩果。所以面對真人不露相又有匹夫之勇的都斛言,全然無力招架。都斛言一棍下去就結(jié)果了宏碁將軍,
危須國王暗忖直勾勾得盯著,斜躺于地面上的已死良久的協(xié)查夫人。一會兒蹲下身子,摸著協(xié)查夫人悲涼透骨悚然的面頰。
一陣長嘯嘆息,感嘆不已,協(xié)查協(xié)查,我本有心放過你,怎奈你不知我心意,一意孤行樹立了眾敵,招致這般凄清的下場。我真是白愛你一場了,既然你傷了我如此多的子孫,你死也是應(yīng)該的。隨后仰聲長笑,目中渙散全然無光。
都斛言:“昏君你傷我都斛家族之人,我要替我長姐父母,還有我的生身父母乘于百倍千倍的討回來,宏碁家族已然滅余下就剩于你了?!?p> 生身父母?所有人都費解不已,都斛言痛苦大笑道,是的,我姓段胡段胡海你可認得,段胡海為危須國王的近身將軍,但是因為聽信宏碁緹的讒言,下令斬殺了段胡海,段胡海死后,都斛言的生母段胡夫人也因為過于思念夫婿,不甚跌入懸崖與段胡海同作伴去了,提起往事都斛言便狠得牙根癢癢,
危須王室與宏碁家族注定與都斛言勢不倆立的,都斛言越想越怒,提起了刀欲劈頭蓋臉朝危須國王臉上砍去,須臾,都斛暮王后驀然從都斛言身后支起了一把荊條,那把荊條狠狠地抽打了一下都斛言的后背,那種感覺令兇濂的都斛言憶起了從前,
都斛暮向來不舍得打他,從來只用荊條嚇唬他,他都斛言不怕劍不怕刀,偏偏畏懼都斛暮王后手中的荊條,長姐,你居然用荊條打我……。都斛暮王后淚流滿面,嗚咽道,
長姐怎么舍的打你呢?無論你長多大,你永遠都是長姐最愛的幼弟,但是長姐是不想讓你為了一個昏君,舍去之前的一切??!長姐替你感到不值啊!切莫趁一己之勇,斷送了自己遠大前程。
“小言聽長姐一句話,放下你的仇恨,放下你的野心。別讓仇恨吞噬你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都斛將軍、都斛協(xié)查死了一切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別再往前走了,那是深淵會讓你粉身碎骨的深淵,別讓魔性掙脫你理智的束縛。小言想一想你的兒子都斛顧,還有你的孫子都斛庭。長姐懇求你行嗎?
都斛暮王后知道都斛言文官素來愛惜他的兒孫,以親情打動,必然可以消除磨礪都斛言的戾氣與荼煞之氣。都斛言文官原本惡捩的眼神略微多了一絲溫馨,一閃而過兒孫滿堂,齊樂融融的畫面如此美好親切。不經(jīng)意間嘴角揚起了一彎笑,仿佛兒孫屈膝于眼前,左右各喊一聲祖父……,
鐵骨蕭然的都斛言,眼角滲出了倆滴淚,他嘶吼了一聲,釋放了所有的恨意,完畢整個人也猶如脫水的蔬果一般擰巴巴的,徹底垮了,都斛暮王后循序漸進,繼續(xù)以親情誘惑,
放下吧!都斛暮王后也漸漸放下手中的刀刃,隨著都斛暮王后手持的那一把荊條落地,都斛言文官的刀刃也落地了。”
魄魂已然牽繞他方,戰(zhàn)火紛飛眼眶充血,臉孔忽然膨脹似要炸裂之態(tài)。那一霎那他煥然大悟,悟到了一些事一些他從前難以領(lǐng)悟的一些事。往事煙云如白駒過隙一般瞬間拉了回來,呈現(xiàn)在他的面前,似昨日發(fā)生的事一般。是的,所有的恨已然從宏碁將軍撒盡致淋漓鮮血那一霎那,恨意就消了,
是的在父親臨終之前他就發(fā)誓要血洗宏碁將軍,除去與宏碁將軍所有的有關(guān)系的人,以他們滾燙的鮮血去告慰父親母親的亡靈,了解他們的心愿。
都斛言又反悔了,他還是覺得昏君該死。
“不,要不是這個昏君當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妖姬及妖姬腐肉之蛆蟲。父母親也不會抑郁而終。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只有他的血方能消除我內(nèi)心的仇恨,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既然我頂了真正都斛言的身份,那么我就要替父母殺了這昏君報仇,方能算是真正得報仇。”
無論任何人勸解都斛言都勸不動,他鐵定了心。
劍頭一吷,都斛言且慢,從滾熱人群中嘈雜聲傳出了一陣清亮的聲響,雖然聲線綿薄卻是能夠烈石穿云、瓦釜雷鳴,正面迎接闊別了二三十年的聲音了,熟悉又陌生。都斛言心觸了一下,一素衣樸質(zhì)的女子半遮素面,徐徐朝都斛言走去,淖淖升行,行風(fēng)有度。哪怕闊別了二三十年他,
都斛言也能一眼認出這個拋棄夫婿孩子的女人,委屈激動的淚水取代了泥沙充俱的眼澗,淚如雨下,但是汪汪眼淚未存顧盼,都斛言心一橫重新擺正心態(tài)姿勢,鰥目相應(yīng)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態(tài)。
腦袋一偏,偷摸于人群當中的孜然,向疏于防備的都斛言投入了一把尖刀,尖刀暗暗插進了都斛言的后背穿過他的胸口,都斛言瞬間從馬上墜了下來。奄奄一息的都斛言癱倒在地,那素面女子揭開了面紗,根本就不是他久散的發(fā)妻,都斛言追悔莫及又恨又氣。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人終將會被婦人之仁所害死。
危須國王笑殷殷地走到他的面前,負手彎腰,盡情地嘲笑譏諷都斛言。
“都斛言你與我比終將是比不過我的,我背上負的冤魂有千千萬,我已然無所畏懼了。到了下面別說是我害死你的,是你自己的婦人之仁害死自己的,都斛言你想稱王首先在心狠手辣這方面,你就輸了而且徹底的輸給了我。我可以為了王位弒殺所有于我有威脅的人,而你呢?哈哈哈哈哈”趁起疏于防備,都斛言緊攥掌中的暗箭,狠狠扎向未靡的脖頸,扎破了他的動脈。鮮血噴涌而出,血地噴泉。
“哈哈哈,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未靡你想不到吧!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你,讓你陪我一塊走。咱們倆注定是要了斷的,”危須國王匍匐于地上,死按著脖頸垂死掙扎。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向國民苦苦哀求,實在是落魄不已,天道有輪回,危須國王民心盡失終受人唾棄,昔日威風(fēng)堂堂的猛虎,現(xiàn)今宛若喪家之犬一般。最后因為血盡痛苦掙扎未果,而亡。曝尸于街頭數(shù)日周身殘白發(fā)臭,無人替其收尸。
都斛言托著久勞無力回天之身,將多年的心血將令交付于都斛暮王后,囑托都斛暮王后一定要擁言諾王子為王,
“長姐,言諾天資過人,行事果斷嚴峻,殺戮氣息寡談,是一塊為國為民的帝王料。長姐你一定要虛心教導(dǎo)他,我就快要不行了,大仇已報無所撼遺了,只是我那幾個兒孫,煩勞長姐多加庇護一些。我只愿他們平安一世,都斛言哽咽了一聲,
且莫給予他們過大的恩惠及權(quán)利,以免日后為長姐你添麻煩收拾這些小兔崽子,還有張騫一行人一定要送他們出危須國,切莫再扣留他們了?!?p> 都斛暮王后含淚一一應(yīng)允了,火塘下跪成一列的子孫無不斂聲屏氣,余下女眷暗暗啜泣,
促膝而下的幼孫耷拉下了腦袋。言諾王子也怵立于一旁,凝望著燈枯油盡的枯槁都斛言,搖燭飛灰香盡,雪紡絲絮桂香。巍弱的都斛言一鼓作氣坐定身子,向火塘下的子孫下達了一個命令,
“我要你們,今生今世千秋萬載,都要以血肉保護危須國,保護危須國,擁護都斛暮王后,但凡有蔑視違抗我死令之人,一律逐出我族,永生永世不得踏入我都斛家半步。”他的氣息奄奄但是卻無比的堅定,塘下兒孫無不同意,皆紛紛攘攘起誓。都斛言半合垂眼似有心事。緊蹙的凝眉始終緊繃著,皺出隱隱的不舍及不甘。
別人尚且不知,但是身為姐妹,都斛暮王后心知肚明都斛言有一事耿耿于懷,那便是離他而去的妻子。當年就對今日局勢洞若觀火的妻子,不愿日后卷入紛爭的因而遠行于他國,至今了無音訊。妻子的離開成了都斛言永生永世的心結(jié),他一直放心不下,都斛暮王后為使他寬心安撫道,
“箬凱,她會明白你的,你就放心吧!她當年臨走之際與我說過,她從未怨過你的,她說過她會尊重你,尊重你的選擇,小言你就放下心?!?p> 他緊閉雙目淌下了一滴血淚,哽咽道,長姐,你能不能像幼時一般幫我捏一次肩膀呢?我覺著我肩膀酸痛的很,都斛暮王后抑制住抖顫的唇齒,哪怕她竭力控制她的聲音,然而卻以依舊顫巍巍的聲音道,
好,我保證小言一定會喜歡的。都斛言冷哼了一聲,
嗯,長姐手藝,我是最有信心的,小的時候我睡不著,母親與長姐就會替我按摩,按著按著我就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當都斛言提到睡著之際,都斛暮王后的心擰了一下,一股酸楚涌上心頭。手不由得顫動一下,呃咽道,
是嗎?都斛言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觸及到了傷感的話題,亦繼續(xù)道,
長姐,你知道嗎?府內(nèi)的那些丫頭手勁都不足,不是輕了便是重了,害得我的身上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都斛暮王后的心是撕扯的,她相信都斛言一定與自己的感受是一樣的,但是他是一個堅強的男人,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又是向來不愛哭的人,生死離別對于他們彼此來說都是不舍的心照不宣的。她急忙伸出滾熱的雙手,摻在了都斛言的脖頸上。都斛言坦然一笑,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暖,
真好,長姐的手與母親的手一般溫?zé)?,比那炭火還要溫暖。長姐,我這輩子做了兩件對不起你的事,第一便是未能阻止你入王庭誤了你終生,第二件便是親手殺了危須國王毀了你終生,都斛暮王后連忙搖頭否認。
“不是的,不是的小言向來都是對長姐最貼心的,這一切都是長姐自己的意思?!薄娴锰量嗔耍绻衼砩脑?,我只愿……,都斛言并未說出平凡二字,語方頓,突然間都斛言猛然抽怵了一番,再嗚呼哀哉了一番,隨即歇氣殯天,塘下子孫后代無不哭天喊地。至死都握著都斛暮王后的手,手指的溫度慢慢流失,都斛言的一生就此蓋上了篇章,享年四十七歲。
所有的人都奉上了淚水。都斛暮王后也流下了一滴淚,撫了撫都斛言的額鬢,強忍悲痛,壓勻湍急的氣韻。淡定自若地對塘下子孫道,“你們都出去吧!你們的父親睡著了,切莫鬧醒他?!彪S后起身一顫一顫地由言諾王子,緩緩摻撫走出了大庭,
次日,都斛暮王后以攝政太后的身份,允準都斛言文官以國喪之禮入葬,罷朝會七日。因為都斛言一舉殺死了昏王的同時,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的事際流傳于危須各地,舉國上下無不陷入悲痛的漩渦之中……,
夕煙暗燭火之下,一魯莽的少女持著一封書信遠遠地從沙丘的另一端,喊到了終點興奮不已,一路上都在喊,大人,大人,緹達來的信是駝隊托來的,像跳腳的小羊駝一般。在張騫身旁侍候的吉麗微笑得搖了搖頭,對張騫道,咱們的湖蕁果然是要在,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中方能撒脫起來,換而言之就是能在極度惡劣的環(huán)境中,苦中作樂的人,永遠都是秉持著一顆樂觀積極向上的心。見張騫不作反應(yīng)一臉嚴峻,吉麗心又一緊,暗自嘆息道,唉又討了一回?zé)o趣,于是便從張騫身邊悄無生息地退了出去。吉麗一離開張騫的視野,他僵硬的嘴角軟化了,掀起了淡然一笑,提懸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危須國王一死,危須國民混亂不堪。斯麗佳攜都斛暮王后,一齊擁護言諾王子為危須新一任君王,有都斛言舅父多年培育的勢力保駕護航下,言諾王子成功得挫敗孜然等烏合之眾,一群過街老鼠流放邊陲,永生永世都不得再入王庭。都斛暮王后主動卸下攝政王太后之職務(wù),與斯麗佳居次遠離了朝政,居然周游起列國去了。湖蕁朗讀的語氣不免加重,
將危須國的權(quán)利全權(quán)交付給言諾王子,湖蕁頓了一會兒,嘀嘀咕咕道,太后也太大義凜然了吧!就這樣放心得交給與自己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兒子,全然不給自己留一條后路,享受人生去了,不過也對什么大風(fēng)大浪都經(jīng)歷過了,榮華富貴,暗刀軟劍都經(jīng)歷過了,還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人。況且榮華富貴本就如同云煙一般虛緲,如同大漠的沙丘一般瞬息萬變,把握住的既不是未來,也不是將來,是現(xiàn)在?。『n頓悟,聲音提高了好幾倍,張騫輕咳了一聲提醒她注意場合,湖蕁翻了翻眼,撇嘴道,小氣。繼續(xù)翻譯道,
言諾王子一登上王位便追封都斛言文官,為都斛言文諾王,我很好,過得非常好,不僅提拔了職位也娶了一個美麗賢惠的妻子,我有預(yù)感下一次你們收到我的信件之際。我可能是孩子的父親了,落款人緹達。這個小士兵我早就看出他是個能耐之人,果然沒有令我失望。”湖蕁栩栩自夸,坐于身旁的張騫眈眈撇了湖蕁一眼,這分明是自己先看好的,你居然攬功攬到自己身上,真是的。
湖蕁持著手中的信,翻譯畢,之前趁著湖蕁認真翻譯書信之際,張騫是一副托著腮洗耳恭聽的模樣但是在她翻譯完畢的下一秒,便迅速裝出一副似聽非聽的模樣,還假裝掏耳朵,“大王,不,大人我翻譯完了。”真是在危須國待久了,大王說得順了嘴就容易飄,大王大人中間只差一個字,心中念著大人,嘴上卻說著大王典型的心口不一,張騫裝作反應(yīng)慢半拍的模樣,“嗯,這幾日風(fēng)沙揚塵大,因此耳力不佳,你方才說的是什么,”
張騫無理得要求湖蕁重新翻譯敘述一遍,面對張騫無理卻又不過分的要求,湖蕁也只得再翻譯一遍,翻譯復(fù)畢,一口氣翻譯下來的湖蕁大湍了一口粗氣,幸虧小士兵識字不多,寫的不是長篇大論,要不然反復(fù)做一件事,那得是多浪費時間。想著大人的耳力向來不錯的,莫不是真得沒有淘澄盡耳穢。還是他假意實則是戲弄我呢?自從危須國出來,往昔讓人肅然起敬,面孔板正甚至有些聞風(fēng)喪膽的張騫突然多了幾分可掬笑容,讓人倍感親切也拉近了距離。不,湖蕁即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大人和藹了些,但是絕對不會像許凝之一般無聊到戲弄我,他日理萬機忙得很呢?話說那調(diào)皮的許凝之幾日未見了,從前他縈繞在身邊的時候左一句湖蕁,右一句湖蕁,連吃飯的時候都不消停的,要么碗沿冒出一個令人汗顏的腦袋,要么臨睡覺之前他還會藏在自己的床頭,與自己道一聲晚安,方能安心,
剛開始還覺著煩躁略帶一些微微悚然,他聒噪似麻雀令人心煩地很,但是現(xiàn)在湖蕁似乎習(xí)慣了。這幾天他如同隱身一般她居然有些食不下咽了,寐難就寢。
湖蕁思想開小差。
他又不是要給我一些不尋常的驚喜吧!上一次是驚嚇,上上次是驚喜。按照概率推算,這回也應(yīng)該給我驚喜了吧!說不準說不定他到時候又弄一只毒蝎,毒蛇,大蜘蛛,給我回來泡酒也說不定呢!不過每一次都是這些常見的毒物,
張騫“那好你現(xiàn)在把這一封信給我回去抄一遍模范他的字跡,盡量模范得像一些,屆時,我大有用處聽見了嗎?拿回去……”張騫言畢將手中的信遞送到湖蕁眼前,幾乎遮住了她一張臉。信封懸置于空中許久,張騫狐疑得轉(zhuǎn)過腦袋,見湖蕁走神走得厲害,全然無視他說的話,張騫遂舉了一根羊毫筆在湖蕁面前晃了晃。
許久未果,湖蕁連眼珠子都未動。桃花胡塵面上堆凝了一攤傻笑,張騫著實好奇她腦袋里令她發(fā)笑的景象。故而敲了敲案桌試圖通過外部的響聲,拉回她的注意力。然而,她依舊保持一個托腮的姿勢,目空一切。張騫故意放大聲音,提醒道,“嗯,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那一大缸蛇酒、毒蝎子酒、毒蜘蛛酒今天能不能再添一個伴。譬如說再來一筐毒蜈蚣,那么就完美了?!焙n興奮得拍案叫絕,隨后撞到了張騫朝她劈來的眼神,他蹙著眉及略微張大的瞳孔讓她又灰溜溜地坐下了。湖蕁低下了頭尷尬的撓了撓頭,張騫怎能不驚訝呢?匪夷所思的不是他自己怕蜈蚣,蝎子,毒蜘蛛,而是他驚愕湖蕁的如海般大膽量,說到底他依舊只是將她看做一朵,歷經(jīng)滄桑的溫室花。
張騫:“那可是毒物你不怕嗎?那可是會咬傷人甚至?xí)θ诵悦臇|西。”張騫多次強調(diào),反復(fù)重申他那涵蓋擔憂與關(guān)切的疑惑。他關(guān)切的眼色與語氣,似北部漠河嚴厚結(jié)實久凝的冰層,鑿開瞬間冒騰出的熱氣那般。他久久注視著湖蕁,眼瞼閃過了一絲吝嗇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