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jié)u漸打濕了她的后背,絲綢的里衣被汗水黏在背上,冰涼絲滑的觸感仿佛毒蛇纏繞著身子,劇烈的暈眩感讓她胃里忍不住一陣陣的惡心,仿佛有一雙手在硬生生扒開她的腦袋。
幽沉的暗夜里,月昭花清淡惑人的香氣漸漸彌散開來。
好像有什么重物堵住了喉嚨,她劇烈地喘息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睛死死地盯著黑暗深處,手指卻只能徒勞地抓住胸口的衣襟。
死亡的感覺這般強(qiáng)烈,她似乎聽見了地獄深處傳來的鬼魅歌聲。
要走了嗎,可是她還舍不得啊。
那個人,那個人,她好不容易找到他,她還舍不得啊。
“冥冥九幽兮引青燈
惶惶孤魂兮入此城
月上青岡,白骨生花
梧桐滴血到天明……”
好冷啊,好冷。
誰在哪里?
云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好像被什么人抱在了懷里,那個人溫柔地?fù)崦娜蓊?,描摹她眉梢眼角的形狀,然后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p> 她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痛到麻木了,感覺不到窒息,但她知道,那個人的雙手緊緊掐住了她的脖子,越收越緊,似乎要捏斷她的脖子。
他溫柔的吻輕輕落在她唇角,像對待最珍貴又最脆弱的寶貝。
是誰呢?
她覺得她應(yīng)該知道的,可是混沌的大腦卻什么都想不起來。
我又是誰呢?
遠(yuǎn)遠(yuǎn)地,伴著那詭異的歌聲,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喚她,一聲一聲,溫柔眷戀,帶著莫名的悲哀與滄桑。
“犀兒,犀兒……”
犀兒是誰呢。
“你拿了我的祖?zhèn)饔衽?,以后就要嫁給我哦,小公主?!?p> 小公主是誰?
“楚收見過攝國殿下?!?p> 攝國殿下,又是誰?
你是誰?
“我自知你我之間恐怕連初見都是你的一場算計,卻還是忍不住想問問你,犀兒,你對我可曾有過半分真心?”
有過的。
一滴淚順著眼角緩緩滑落,落在那人掐在她脖頸的手上。
他似乎被燙著了一般松開手,嘆了口氣抬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一個濡濕的吻落在她眼角。
“跟我走吧,好不好?!?p> 熙攘的街道上,凡塵橘黃色的燈火點亮了亙古的寂寂長夜,青衣少年立在燈火闌珊處,微笑著朝她伸出手。
跟我走吧,犀兒,離開這九重宮闕,離開這爾虞我詐,我們離開這兒,從此江湖策馬,快意恩仇可好?
好。
她終于陷入了徹底的混沌,在溫暖黑暗的湖水中閉上眼睛,緩緩下沉。
長空玥低頭望著她沉靜的睡顏。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這般狼狽了,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黏在臉上,原本就蒼白的容顏更顯出一種病態(tài)的慘白,唇角斑斑血跡仿佛落在雪地上的紅梅,凌亂中是動人的凄艷。
兩次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他看得出來,他們早就認(rèn)識,在世間某個地方,在他未曾參與過的時光里。
他們曾分享過一段愛與痛的歲月。
長空玥依舊是一身暗紅,青絲垂下宛如黑暗爬上血海,他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又機(jī)械地?fù)崦粕畹拈L發(fā),似乎在撫摸一只乖順的寵物。
黑暗中兩人相擁著,落在床帳上的模糊輪廓隨著夜風(fēng)微微搖晃。
姐姐,是你逼我的。
是你。
幽沉的眼睛里最后一絲流光也寂滅了下來。
萬物歸于沉寂。
“眼波兒橫三千秋水
泊舟不系怨它柳絲兒垂
春夢無痕卻是年華追
……”
頭痛得幾乎要裂開頭,云深呻吟了一聲,扶著頭想坐起身來,剛一運力就身子一軟摔回了床上。待她終于竭盡全力坐起來倚靠在床邊,已經(jīng)全身是汗。
一個青衣的小丫頭循著聲兒打開門,見云深醒了,一雙滴溜溜轉(zhuǎn)的圓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夫人醒了?奴婢這就叫殿主去,殿主見著夫人必是高興的。”
云深若是這會子還不明白處境就是個傻子了。
能在蕭珣和秦笙的眼皮子底下把她劫過來,她的阿玥也真是有本事。
不枉她這三年的傾心教導(dǎo)。
“先讓人送些水來,我要沐浴。”她依然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聲音如珠玉墜地般清脆空靈。
青霜有些詫異,她原先覺得這冷美人必是得鬧上一鬧或是來個絕食之類的抗議,如今見著倒是頗為自得,但她沒說什么,只是恭敬地行禮退下,“是,夫人。”
在她關(guān)上門后,云深嘗試運力,依舊是渾身酸軟,丹田之處空無一物。
阿玥啊阿玥。
她在心底輕嘆一聲,知道這是長空玥給她下藥了,只是不知他有沒有干脆廢掉她的內(nèi)力。
熱水很快送來了,云深在青霜的服侍下脫掉衣服,將整個人浸沒在熱水中,溫?zé)岬乃畡澾^每一寸肌膚,她舒服地深呼吸了一口氣。
青霜在她身側(cè),將還帶著露水的新鮮花瓣撒在浴桶中,有幾片粘在她裸露的肌膚上,襯得膚如凝脂。
云深閉上眼,聲音沾著水汽有些嘶啞的魅惑,“你出去吧,告訴你們殿主,如果他敢進(jìn)來,這輩子都不要再叫我姐姐。”
青霜有些茫然,卻乖巧地退下,剛一打開門就叫長空玥黑著臉站在門邊,幽沉的眼睛里情緒復(fù)雜難辨。
她慌忙行禮道:“見過殿主,剛才夫人說……”
她對著長空玥那張妖異陰郁的臉吞吞吐吐道,欲哭無淚。
殿主太可怕了,救命啊。
長空玥抬手打斷她道:“你不必說了,我都聽到了?!?p> 親眼目睹殿主被夫人甩臉子的她會不會被惱羞成怒的殿主殺人滅口啊!青霜的眼淚是真的快流出來了。
“你下去吧?!?p> 青霜第一次覺得殿主那一向低沉得恐怖的聲音如此悅耳,立刻仿佛得到大赦般退下了,恨不得腳下生風(fēng)立刻離開這鬼地方。
長空玥盯著緊閉的房門,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房門內(nèi)傳來一陣陣的水聲,他幾乎在腦子里勾勒出她身體的曲線,水珠順著光滑白皙的肌膚緩緩滑落……
女子身上清甜的體香混合著月昭花的清淡香氣隨著蒸騰的水汽漸漸彌漫開來……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手不知不覺搭在了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