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說餃子制作復雜,曹操一聽就明白了。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此刻天下百姓的狀況,他只是看著餃子皮薄薄的一小張,餡也不多,應該很好滿足,或者過年應當滿足一下。
當然,最主要是他覺得這是好東西,應該讓更多的人去享受。
此刻還沒開吃,就是看到一家人圍著桌案包餃子的場景,他就覺得這才是團圓,應該提倡。
但是老百姓無法挨家挨戶滿足,那些謀士自然是要滿足的。
所以,盡管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司空府的家將,依然騎上快馬,把許都的街道踩得噠噠作響,朝四面八方各位重臣的府邸奔去。
目的只有一個,送餃子,每家一簸箕。
其實作為老大,曹操這樣的人是不錯的。
他至少什么好東西都想著手下的人,包括百姓。
只是時局維艱,做起來不容易而已。
要煮餃子了,子桓當然得去把關,一個弄不好,餃子就煮成了一鍋粥,成了糊糊。
送去各位重臣家中的餃子,子桓每一份都配了烹飪說明。
另外還特別交待,蒸餃最好吃。
曹子建曹子文聽說餃子要下鍋,一哄跟著子桓涌到廚房。
當然,那兩個小王八蛋還算懂事,選了幾個得力的干將把他們那堆小走狗堵在外面,不然廚房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
其實煮餃子也是不用教的,只要讓廚娘們看著如何煮出一鍋就算示范完畢。
子桓還放了幾簸箕到蒸籠里。
光是蒜瓣他就讓廚房剝出一大篩子。
用搗蒜罐細細搗成碎末,每個大圓桌配齊蒜末、醋、小碟,餃子就可以上桌了。
曹操為了節(jié)約,下令年夜飯只吃餃子,子桓當然不敢奢靡,就額外配了涼拌豆芽和虎耳朵就算完事。
不過,看著八仙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酒杯、調料、碗筷,子桓真的覺得是要過年了。
這樣的場面,華佗任峻棗祇三人竟然不在場,子桓都替他們惋惜!
華佗是離不開他那建設中的藥王谷,不過若是子桓,他也會選擇堅守在工地上,一來工匠都是借司空府的,二來自己盯著有什么要求都好辦。
至于任峻和棗祇嘛,估計沒收獲一粒糧食前是不會離開土地了。
其實說起來,那三人才是真正的吃貨。
吃貨怎么能離開這世間的好東西呢。
子桓把張霸天蘇大強兩人喚到跟前,這種好東西自然也得給那三位送去幾大簸箕。
吃年夜飯在子桓看來就是吃個形式,有一個可以坐得下三十幾個人的大圓桌,可以把曹操那些有名分沒名分的姬妾都容納在一個桌上。
小孩子當中,除了大哥曹昂可以坐到曹操身邊,曹子建最小也蹭了上去,曹子文挨著子桓坐。
說起來,子桓還有一個姐姐,跟曹昂是同胞兄妹,也是故去的劉夫人所生。
此番跟著丁夫人來,坐在丁夫人旁邊,挺機靈的一個小丫頭,比子桓穿越的這具身體也就大個一兩歲左右,吃飯的時候一直不停地望子桓,仿佛有話要說似的。
當然,年夜飯不同于別的晚飯,還要飯前敬酒于祖先,拜一拜各路神仙,子桓當然不認為曹操會信這個,只不過是千百年傳承下來的習俗,已經成了不可動搖的儀式。
有大哥曹昂在,他們三個小的,只要跟在大哥曹昂身后,大哥怎么做就跟著怎么做。
大人們還在享受蒸餃水餃帶來的樂趣,小孩子已經稀里嘩啦吃完了,當然是吃得大快朵頤,飽嗝不斷。
“很好!以后過年就這么過!”曹操用麻布制成的方巾擦了擦嘴角,望著圓桌上每一雙熱切望向他的眼睛,開懷道。
按照子桓的估計,這圓桌上的姬妾,有的可能一年半載見不到曹操一面,今日被卞氏安排在一個桌上吃飯,對卞氏都甚是感激。
當然,有丁夫人在,各位都識趣地把恭維話獻給了當家主母丁氏,而不是干了實事的卞氏。
不過從各位的眼神中,子桓能感受到各位姨娘對卞氏以及對自己的感激和欣賞之情。
發(fā)完壓歲錢,子桓就領著曹子文曹子建去街上看舞獅子。
子桓對于舞獅子這些熱鬧是不怎么愛好的,只不過那兩個小王八蛋要看,他勉為其難領著出去隨喜一番。
出去的時候,見錫福記角樓上都有弓箭手在把守,子桓又命人給每個人都送去一大碗餃子。
典韋典將軍及護衛(wèi)的首領都輪番安排在了雅舍進餐,這些小嘍啰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了。
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曹操到那里,那里就得警衛(wèi)森嚴,平時不那么明顯,這過年過節(jié)就得十分注意。
再加上錫福記在送餃子,人來人往的,人員十分密集,就得更加注意了。
子桓一路領著曹子建曹子文以及他倆的那些小走狗從東市逛到西市,可謂人踩人人擠人,賣糖的,賣花的,賣各種小玩意的小攤小販在路邊叫喊不停。
近子夜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快斷了,曹子建那小王八蛋騎在他肩上,依舊見到什么都要買,興致不減,興奮不已。
今年的壓歲錢卞氏破例地沒有收回去,反而是多抓了幾把銅錢和金餅子。
卞氏還給曹老板那些姬妾也都發(fā)了紅包,眾人領到錢,當然是個個笑容滿面,感謝之情溢于言表,子桓照例也跟著受稱贊了一番。
午夜按照子桓的個人習慣,是必須呆在家里守歲的,所以他好說歹說,連哄帶騙把那兩個小王八蛋弄回司空府。
眾人睡下之后,他才讓錫福取了一把香,自己凈手親自燃上香爐和紅燭。
他也不知道要敬什么神,總之就覺得過年不焚香,不點蠟燭就不是過年,其實這也是老媽守歲時候的留給他的記憶。
想到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到她身邊了,心里不禁黯然。
街市外面的熱鬧,一直持續(xù)不減,即便是戰(zhàn)亂,也消減不了世上人家過年狂歡的熱情,舞獅子的隊伍,已經從司空府門口過了三遍。
到達子夜的時候,街市外面的喧囂,徹底達到了高潮。
曹老板那兒,有歌妓在唱曲跳舞,時而是編鐘清雅的聲音,時而是琵琶的急促,時而是五弦琴的曠達,子桓遠遠聽著那些熟悉的古詩詞曲調,門外是一重一重的屋宇片瓦,一切都映在靛藍浩瀚的星空下,那些咿咿呀呀的聲音,那些曼妙的身影,以及酒會中的籌光交錯,反而覺出了平時在現(xiàn)場無法覺出的味道。
他也不打算過去了,取出床頭的竹簡,就著蠟燭影影綽綽的燈影看起來。
安撫一下現(xiàn)代人錯亂到古代復雜難言的心境,也算是對建安元年一個結束和交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