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愷回到府衙已經(jīng)是戌時了,接到鄭項通知的莊凱,在一個小廝的引領(lǐng)下,繞過了幾條雕梁畫棟的回廊,來到了鄭愷的辦公場所。
在明代,除了京城的機構(gòu)之外,其他州縣的一把手一般都是把住宅設(shè)在府衙之中,所以鄭愷辦公的地方也就是他的書房。
鄭愷在這里接見莊凱,也足以證明他已經(jīng)把莊凱當(dāng)成了自己人。因為這里畢竟是內(nèi)宅,除非是重要的客人或者是親信之外,這里一般不會讓外人輕易進來的。
“小侄見過世叔!”
在小廝匯報之后,聽到鄭愷讓他進來,莊凱這才快步走進了書房,當(dāng)他看到端坐在太師椅上的鄭愷時,立刻躬身施了一個大禮。
“賢侄免禮,之前為叔因為聽到一些傳言,所以對你有一些成見,不過眼見為實,從方才遇到賢侄時,你的談話,某已經(jīng)看出你并非是傳言中的那般不堪,看來為叔之前是誤會你了?!?p> 莊凱這次施禮,鄭凱并沒有阻止,而是微笑的看著他行完禮,這才開口,不過這一出口話中竟然有道歉的意思,這也讓莊凱有些意外,不過這也足以看出眼前的這位知府大人是個磊落之人。
“世叔,小侄惶恐,其實之前的傳言并非有假,只是個中原因不足以外人道,因此世叔也不算誤會?!?p> “哦!這其中難道還有什么緣故不成?如果方便的話,賢侄倒可以說與為叔聽聽?”
鄭愷沒想到莊凱竟然如此坦然的承認的那些傳言是真的,更對莊凱話中透出的意思感到了興趣,甚至把叫莊凱過來的主題給放到了一邊,好奇的問道。
“這個……說與世叔聽倒是無妨,這一切皆因嫡庶之別而起,我大兄自小聰慧,卻是庶出,因此……”
這件事情還有什么理由比便宜老爹給他的“解釋”更加合適呢?這時候莊凱也把老爹的說法重新加工一下說了出來。
“??!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么多的緣故,真是難為賢侄你了,當(dāng)時年紀(jì)小小竟然能如此體諒兄長。這不僅僅讓為叔看到了你們兄弟之情深,更看出你的品行之優(yōu)良,雖不學(xué)而知孔孟之道,這才是我儒家之真才也?!?p> 聽完莊凱的話,本來鄭愷這樣的讀書人情感就比較豐富,更是想到因為自己的誤會,竟然錯失了如此一塊璞玉,心中也是一陣后悔,兩種情緒的交加使得鄭愷此時看向莊凱的眼神更是親切。
“世叔您謬贊了,小侄當(dāng)時只是每每看到大兄雖是長兄,可因為是庶出的原因,在私塾同窗的面前總抬不起頭來,每次回家總是愁眉苦臉,無心讀書,小侄自知沒有長兄之聰慧,卻不能因為這身份而耽誤了長兄的前程,所以才有這種想法,只是這樣一來,卻讓長輩們失望和擔(dān)心了太久,此乃小子的罪過。”
做了這么多年的黃牛黨,莊凱深知要打動別人不是一力的討好或者表功,還得給自己強加一些罪名,這樣更能博得別人的同情和好感。
“哎!你這是何罪之有啊?其實你這才是大孝啊——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上Ш芏嗳孙栕x詩書,卻知其意,不懂其行。所謂知行合一,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可當(dāng)初賢侄年紀(jì)小小,就能做到這種圣賢才能做到的事情,這又何罪之有呢?”
聽完莊凱的解釋之后,鄭愷更加感動了,甚至激動的站起來,走到了莊凱的面前,扶著他的肩膀上下打量起來,用顫抖的聲音夸獎著。
“賢侄啊,你可知為叔這心里可是大悔呀,如若早些知道賢侄是如此佳兒,我又何必枉做小人,賢侄今日該是見過夢兒,你觀夢兒何如,假如……。”
激動之下,打量的莊凱好半餉,鄭愷這心中卻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莊凱這樣的人才是自己寶貝女兒該有的良配,所以那絲的悔意也越來越大,甚至當(dāng)著莊凱的面直接說了出來。
“??!世叔說的可是云夢賢妹的婚約之事,其實之前我已從項伯口中知曉了,說句心里話,賢妹雖只是初見,小侄也甚是喜歡,不過事已至此,世叔何須后悔,一切皆有緣分?!?p> “況且小侄學(xué)業(yè)已耽擱長久,日后必是碌碌無為之輩,豈敢耽誤賢妹之幸福,而如果大兄此劫能過,日后必是前途遠大,與賢妹更是良配,是以此事世叔勿要再提?!?p> 雖然鄭愷激動之下的這番話也是讓莊凱心中一動,可是他可不敢表露出來,連忙搖頭打斷鄭愷的話題。
“也是,賢侄是個磊落之人,是為叔……好,此事不提了,如賢侄所說,一切皆有緣分,既然夢兒命中注定無此福緣,那就不提了……”
剛才鄭愷也是一時激動,真要他再次反復(fù),他也丟不起那個人,這時候看莊凱這么一說,感動的同時,也是借著臺階撇了開去。
“對了,賢侄,你看我光顧著激動了,令兄之事還沒有和你詳談呢?你把所有知道的情況都告訴我,我再分析一二,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救出你大兄?!?p> 既然鄭云夢的事情撇開不談了,兩人便回歸了正題,不過關(guān)于張震“假詩哀魏”“妄揣圣意”的具體情況,莊凱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卻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也得到了鄭凱的認同。
“賢侄,你的想法不錯,但朝中之事,賢侄卻想的太簡單了,在這朝堂中,能在揭榜之時下令拘捕金榜前五的舉人,恐怕都是內(nèi)閣之人,其實要想脫困,除非有確鑿的證據(jù),否則將是非常之難?!?p> 聽完莊凱的分析,已經(jīng)久歷官場的鄭愷就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擔(dān)心。
“??!那這如何是好?”
雖然莊凱熟知歷史,但是這種官場上的事情哪里會有鄭愷般清楚,之前也沒想到這些,所以這時候也是大吃一驚,畢竟內(nèi)閣在大明這個時代的權(quán)利,可是連皇帝的意見都可以左右的。
“賢侄先別擔(dān)心,令兄的罪名雖不是大罪,但事關(guān)魏黨,加上殿試在即,這一時也不會馬上定下來,而且三司之后,還得奏請皇上御批,這一來一去,最快也得兩月有余?!?p> “那還來得及,小侄明日就快馬加鞭,早日抵達京師,盡量趕在三司會審之前找到有利證據(jù)?!?p> “的確這是要務(wù),不過賢侄,這找尋證據(jù),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辦成的,特別是事關(guān)魏黨,現(xiàn)在朝堂上下,風(fēng)聞此事,都是風(fēng)聲鶴唳,避之不及,又有幾個敢沾惹此事的,因此當(dāng)務(wù)之急,是得找到一位在朝堂上有影響力的人,讓他在朝廷上對此事周旋一番,拖延些時日?!?p> 所以說還是姜老的辣,鄭愷想了一會兒,便一針見血的提到了關(guān)鍵。
“世叔所言極是,小子受教了,其實這也正是小侄為難的地方,雖然家父也認識一些朝堂中人,但是對朝堂有影響的,卻是沒有,這如何是好!”
“賢侄放心,既然為叔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而且事關(guān)夢兒今后的幸福,為叔必當(dāng)全力相助。”
聽到莊凱的擔(dān)心,鄭愷卻是舉起手來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才對他安慰的說道,然后回到自己的書案前,拿了一張信箋龍飛鳳舞的寫下了一封書信。
“賢侄,你到京師之后便去找這個人。他雖然只是個監(jiān)察御史,不過破解此事的關(guān)鍵便在此人身上?!?p> “羅元賓?”
看到信封上的姓名,莊凱的眼睛也是一亮,熟知歷史的他怎么會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羅元賓,字尚之,號天樂。紹興傖塘人士。
明隆慶戊辰科狀元羅萬化之孫。天啟二年(1622)進士,補太常博士。
當(dāng)然這些看起來都很平常,不過這個人的生平卻搞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的彈劾,曾搬倒了一個大人物——當(dāng)今首輔施鳳來。
當(dāng)然如果莊凱知道自己大兄的事情,正是這位施鳳來一手操辦的,那對于鄭愷讓他去找個人,將更會佩服。
不過即便不知道,莊凱也相信一個能夠扳倒內(nèi)閣首輔的能人,如果他肯幫忙的話,不敢說能左右這件事情,但是將這件事情拖延一些時日,絕對沒問題的。
“多謝世叔,有了這封信,小侄就更有把握了?!?p> “哈哈,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況都是一家人,要不是為叔俗務(wù)纏身,這事本該為叔去做的,可如今卻要讓你擔(dān)此重任,也是為難你了?!?p>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鄭愷身居要職,可不能像莊凱這樣說走就走,現(xiàn)在能幫到這份上,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對了,賢侄,為叔還沒有多謝你今天救了夢兒一事呢!”
今天發(fā)生事故的現(xiàn)場,鄭愷已經(jīng)視察過了,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鄭愷也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這時候也提了起來。
“說起來小侄也是恰逢其會,換做哪個人也都會這樣做的?!?p> “嗯,賢侄謙虛了,舍己救人,非大善之人所不能為,這也是為叔對你品行改觀的一個原因?!?p> 看到莊凱這樣謙虛,雖然鄭愷這樣說,不過心里卻是對莊凱更加喜歡了。
“世叔,不知道那些瘋馬的來源是否找出來了,這州府重地的大街之上,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事故呢?”
對于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莊凱也是很好奇,這時候也借機問了出來。
“哎!都是那些貴胄惹的事,這事賢侄就不要管了,幸好沒有出現(xiàn)大的傷亡,只是一些民眾受到波及,不然為叔就算拼掉這頂烏紗,也不會放過這些紈绔?!?p> 聽到莊凱問今天的事情,原本心情已經(jīng)好起來的鄭愷也是臉色一變,重重地拍了一下書案,憤慨的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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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語如夢
注:真實的歷史上的施鳳來,在這個時間之前已經(jīng)被羅元賓扳倒了,不過為了劇情的發(fā)展,所以有所改動,大家就當(dāng)這是因為架空的歷史,看看不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