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正的這個建議,的確是好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是一個死人一般的李山,在聽了劉國梁喊出了‘李方正’這個名字之后,整個人瞬間的就從床上彈座了起來。
那渾濁的眼睛里面帶著絲絲的血紅,頭發(fā)也是亂蓬蓬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是一副會行走的枯骨一般,蒼白而又瘦弱的臉上給人一種死氣,衰敗的感覺。
可是,當他坐起來,眼睛看到了站在玻璃墻后面的李方正的時候,他整個人的神情,似乎又活了過來,眼睛里面,也出現(xiàn)了一絲精光。但這種神情也僅僅在李山的臉上維持了一瞬間,一瞬間過后,李山便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進去吧,看他的樣子,現(xiàn)在應該是清醒的,只不過,我不能夠保證他清醒的時間,所以,你進去探望的時間,也不要太久?!?p> 劉國梁在看到了李山的反應之后,很快的便判斷出了結果,但是,他也很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李方正,畢竟,李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非常的不穩(wěn)定,這一秒他雖然是清醒的,但保不齊在下一秒,李山就又會開始變得瘋瘋癲癲的了。
“好的,我知道的,謝謝您?!崩罘秸龑χ鴦狐c了點頭,表示謝意。
“那好,請您跟我到這邊來?!眲赫f著,便引領著李方正走出了探監(jiān)室,轉而繞到了關押李山的牢房門前。
“進去吧,如果有情況發(fā)生的話,您只需要按下門口邊那個紅色的按鈕,我們便會有人趕過來?!?p> 劉國梁在打開牢房的房門之后,簡單的跟李方正交代了一下,便轉身離開了,順帶著離開的,還有一直守在李山牢房門前的兩名機甲士兵。
父子相見,自然是有許多話要說的,他們留在這里,不方便,便很識趣的暫時走開了。
輕輕的推開了牢房的大門,李方正緩緩的走了進去。
這里面并不是一個太大的空間,里面的陳設,也非常的單一,簡單。
一張床,一張被褥,一面鏡子,一臺洗漱器,一個馬桶,這便是這間牢房里面的所有設施了。
“你...肯來見我了...”
聽著有人進來,李山那躺在床上的身子,不由得縮了縮,似是顯得很緊張,又似是顯得很靦腆。
“我還以為,我到閉眼睛的那一刻,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呢...”
背對著李方正,李山有些自嘲的說著。
他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沉,哪里還有以前的半點豪情。
李方正沒有急于回答,而是緩緩的走到了李山的床邊,輕輕的坐了下來,這才說道。
“對不起,我來晚了...”
沉默...又是一陣的沉默,父子相見,本是一種喜事,本應該有著說不完的話,訴不完的苦,可是,李山和李方正這兩個人,卻是在此時,彼此都顯得靦腆的很,彷佛在他們身邊的,既是一個許久未見的親人,但卻也是,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兩個人的中間里,就仿佛有著一道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墻壁一般。
心里的結,難以打開。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先開口,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尤其是李方正,當他看到他身旁的父親,看到他這一身瘦骨如柴的模樣,心里面的滋味,就猶如是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那般,酸苦,而又痛著。
曾幾何時,他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曾經的他,身體何其的健碩,身材又何其的魁梧,是李方正心里面永遠翻不過去的山嶺,是他心里面永遠崇拜著的偶像。
只是,兩人因為意見不合,才會鬧僵到如此的地步,可是如今,李方正連做夢都不會想到,再見到他父親之時,他那印象中偉岸而又豪氣沖天的父親,竟然是變得了一副如此的模樣。
整個人枯瘦如柴,頭發(fā)也已經全白了,亂蓬蓬的,就如野草一般的頂在頭上,枯瘦的身體上,有著一股頹廢,腐敗的死氣,整個人看不到一丁點兒的生機,若不是李山剛剛還在開口說話,就他現(xiàn)在躺在這里的這副樣子,跟一具尸體,也沒什么分別。
是什么,讓一個曾經風云一時的人物,變成了如此的樣子了呢。
看著眼前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許多的父親,李方正不禁鼻子一酸,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對不起...我,我本來是想來看您的,很早就想來...只是...只是我沒有勇氣,我不知道...不知道見了您之后,我該說些什么。”
李方正抿了抿唇,使勁兒的憋住自己的眼淚,吸著鼻子說著。
現(xiàn)在的他,這般哭泣的模樣,這般訴說的模樣,彷佛不是一個成熟的中年男人,而是一個受了委屈,而不知道該怎么跟家長去表達的孩子。
“我不敢面對您,您知道嗎,其實我的心里...一直很糾結...很痛苦...因為,一邊是我的父親,一邊是所有人類的夙愿...我,我很糾結,糾結到...讓我窒息?!?p> 聽著李方正的訴說,本來身體就在微微顫抖著的李山,此時,更加的顫抖了起來,那背對著李方正的枯瘦脊梁,在不住的劇烈的抖動著。
“我又何嘗不是...我...沒臉見你??!”
良久之后,那顫抖著的消瘦身影,才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出了這么一句話,而話中的聲音,也早已經是帶著濃濃的哭腔。
錚錚鐵骨男子漢,有淚不輕彈!
不是不彈,而是還沒有到傷心處,痛心處,揪心處罷了。
而如今,這兩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卻是一個比一個哭的厲害。
這眼淚,也應該憋了好久了吧....無論對于李山來說,還是李方正,這一刻,他們都已經等的太久了,在這之前,他們父子二人,因為意見不合,就連平時好好的說句話,也成為了奢侈。
“父親,他們都說你瘋了,癡了,癲了,雖然他們都是這么說,可是我不管,我這一次來,除了探望您之外,我還要為您申請監(jiān)外服刑,雖然您以前做了那么多的錯事,可是,您畢竟是我的父親啊,是我最敬愛的親人,也是我如今,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我會給您申請監(jiān)外服刑,不再讓您再在這里受這些苦了。”
李方正輕輕的擦去了淚水,堅定的說道。
“受苦?瘋了,癡了,癲了...呵呵呵...”
而聽了李方正的話,李山卻是喃喃的低語了起來,他轉過頭,用他那雙渾濁的眼眸認真的看著眼前的李方正,旋即,又癡癡的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包含了痛苦,懊悔,悲痛,黯然...但卻唯獨沒有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