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臺燈打在淡粉色的被單上，法蘭絨的面料柔軟溫暖。子彧靜靜地半躺在自己的床上，正摩挲著一本書的頁面，她喜歡紙張?zhí)赜械馁|(zhì)感，也喜歡這光線透過紙張影子朦朦朧朧的感覺，書頁散發(fā)的墨香讓子彧感覺到踏實沉穩(wěn)，字里行間每個字符像小精靈翩翩起舞。每次回家，子彧就能完全放松下來。這時，媽媽敲門進來了：“子彧在看書呢？”“嗯。”“那媽媽和你聊幾句吧？”“好啊。”子彧的媽媽已經(jīng)快退休了，歲月的痕跡印刻在她的額頭眼角，雖然已經(jīng)有些白發(fā)了，但從面部的輪廓看來，子彧媽媽年輕時候也是標準的美女一枚。其實在媽媽敲門進來的一瞬間，聰穎的子彧已經(jīng)大約猜測到本次談話的內(nèi)容。這個內(nèi)容自從她工作以后，已經(jīng)聊過幾次了。雖然在開始的時候子彧總是推三阻四，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媽媽堅持不懈的努力，她漸漸也試著接受。媽媽總是很擔心她的個人問題，看見子彧常常在家里宅著，也不像大多數(shù)年輕人那樣出去嗨瘋，雖然是很放心，不用擔心人身安全和健康問題，但總是這么安靜封閉，反倒讓媽媽心里更加不安。“那你明天去見見吧？”媽媽介紹完男孩子的情況，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來“詢問”子彧。子彧雖然心里有一些不情愿，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這可以算的上是子彧的第一次正式相親了。雖然不抱有什么希望，但出于禮貌還是用心打扮了一番。她細致地為自己描畫眉毛，大地色系眼影從眼角暈染到眼尾，尤淺漸深，襯托的大眼睛格外靈動。睫毛根根分明，微微卷翹，顯得俏皮可愛。腮紅薄薄一層，加上水潤的唇膏，顯得氣色極好。子彧本就是相貌出眾的女孩子，加上精致的妝容，在大街上立刻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但子彧自己卻并沒有察覺。

　　約會地點是在一家咖啡廳。根據(jù)媽媽的形容，子彧很快就認出了眼前這個男孩子。男孩個子不高，倒也干凈清爽，他見到子彧并沒有太緊張，反倒非常健談，肢體語言也很豐富，倒像是一位正在應(yīng)聘的大學(xué)生，而子彧就像是HR一樣。男孩家境和子彧差不多，工薪階層，家庭和諧，父母退休都很康健，全家傾其所有，悉心養(yǎng)育了這么一個兒子。男孩從幼兒園一路讀到大學(xué)，沒有惡劣品跡，也沒有特別優(yōu)秀突出，如今也在小鎮(zhèn)上從事一份體制內(nèi)的穩(wěn)定工作。一切仿佛和子彧很般配，男孩對子彧很有好感，出手也很大方，喝完咖啡，要求一起吃飯，吃過飯，還想約著一起逛街。

　　子彧說不上來喜歡還是不喜歡眼前這個男孩子。他約她，她赴約，既沒有特別欣喜期待，也不是格外反感厭惡。男孩子每天晚上會給子彧打一個電話，說聲晚安。子彧總是將自己休息的時間提早說一個小時，電話掛斷后還是繼續(xù)干干自己的事情：看書或是電影，聽聽歌，或者寫寫畫畫。周末一起吃吃飯逛逛街，男孩想要牽手，子彧會羞澀地躲開，偶爾被男孩子抓住，她也會假借整理頭發(fā)，在適當?shù)臅r候抽出手來。

　　和他在一起，并沒有大喜悅大悲傷，一切平平淡淡。很多年后，子彧已經(jīng)忘記這個男孩子的長相，忘記他的姓名，甚至忘記他們一起具體做了哪些事情。這種感覺和高定博在一起的時候不一樣，甚至和陳浩珂在一起的感覺，也不一樣。人在清冷的夜里就特別容易回憶，回憶漫長且悠遠，像暗青色長滿苔蘚的城墻，巍然，卻寂寞。沒有人記憶，沒有人遺忘，就那么一直安靜著，看斗轉(zhuǎn)星移，看滄海桑田。那些美好且清晰的記憶源于清冷，如若是溫暖，那會有另一種境遇。也會很美，但感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