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吭吭、吭……”半跪著的那人剛現(xiàn)身就爆發(fā)出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身形搖搖欲墜。
“哪里跑!”城衛(wèi)、內(nèi)門弟子疾撲而至。
杜旭、翠花眼見開打又急退十余丈,明擺著不摻和。
刀、劍、斧齊齊招呼下利刃卻連那人體皮膚都未觸及,只在體表表約兩寸的位置劃出紅亮火花,像打鐵時敲擊高溫鐵錠迸發(fā)的碎屑,伴隨刺耳摩擦聲。
這是有隱形保護罩?顧倩倩猜,抓緊翠花手臂上毛。
青紗小轎穿出男聲斷喝:
“死到臨頭,還負隅頑抗!”
話音未落,較內(nèi)猛然光芒大放。
顧倩倩瞇著眼睛強看。
高冠盤坐者朦朧的身影前,有盞半人多高像璀璨八角宮燈多于像鏡面的東西……蜃樓鏡?
與此同時,地上半跪那人抬手,身周又急速聚起片白霧隱隱將結出晶狀體。
看架勢……要拼命再開個熔巖洞,放手一搏?她屏吸,這個距離真的不會被波及嗎?
未待其發(fā)作,一道渾厚陰森“股啊——”巨響,如從地心傳來震人魂魄。
她直聽得后腦勺涼。
說時遲那時快,特殊黃土夯實鋪就的平整路面上突兀出現(xiàn)兩瓣巨型蚌殼樣東西,左右狠狠合攏將地上掙扎者一口吞進,帶出股腥風。
顧倩倩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那是張嘴!超大蛤蟆的嘴!
朝外皮膚坑坑洼洼長滿深褐至淺灰顏色不等的大小疙瘩,瞅著很是麻人。內(nèi)里黏膜卻盡是粉紅的嫩肉。
蛤蟆嘴朝天寬度堪比房屋橫截面,底端近地生一對小眼睛卻只得拳頭大且分開老遠。它做吞咽動作時,半透明眼皮隨即也閉了閉。
真丑,滑稽之余顯得特兇悍,這貨不好惹!
與先前躍出“?!泵娴啮L魚相仿,蛤蟆仿佛僅探頭“吧唧”了只小蟲立馬縮回爛泥中。
黃土大道再次還原如初,單余下那人曾跪過的地方周圍一圈焦黑過火痕跡。
“呦,不錯哦,吞天蛤。”杜旭小聲感嘆。
女兒卻遠沒當?shù)男拇螅伦齑蕉⒅^頂、左側、右側三方地面于咯吱轟鳴中各自移動復位,露出天光已經(jīng)大亮的晴空。
與此同時,“稀稀疏疏……”五花八門毒蟲如被召集的軍隊從各個方向匯聚至路中央某點,接連鉆進地底般逐只消失。
半空,沒剩幾朵的花草水母姿態(tài)依然悠閑,擺著裙邊、觸須飄飄向上越來越透明直至視線徹底捕捉不到。
雖然沒任何自身可接觸的實質(zhì)性改變,顧倩倩卻隱隱覺得心頭一松,像去了什么枷鎖。
幻象撤除了?果然,還是真實天地好。
以上系列變化都發(fā)生在五、六個呼吸間,四人抬的小轎也不過剛從遠處奔到了近前。
結合剛才聲音,轎子里面坐的應該是個男人。
透過內(nèi)外三層因奔跑撩動的輕紗,她隱約看到那人頭戴黑色高冠、披發(fā),葛青衣袍寬大,廣袖上繡墨邊。
擺在其身前那座鏡子熄了發(fā)光,但依然顯眼堪比方才太陽下憑空生成的水晶簇。與普通單薄的平面鏡不同,這座更像拼合鑲嵌起來的小型鏡閣樓臺,外形跟建筑物似的面面都有反射。
是不是具備幻象作用的法器多為各種鏡?顧倩倩聯(lián)想到自己隨身棺中的黃泉鏡。那也是面鏡子,幻化出了自身現(xiàn)在這幅軀體,以假亂真程度杠杠的。
青紗轎停在父女倆面前:
“什么人?”
“路過的?!倍判翊е帚紤行?,露白牙。
轎里那人發(fā)出聲意味不明的冷哼,停了幾秒“科科”敲了兩下轎桿示意腳夫繼續(xù)向前。
臨起步前他似乎又改了主意,“啪嗒”扔出個錢袋:
“賞你的。”
錢袋摔在地上,藍絲綢抽拉系口的。
顧倩倩覺得被冒犯,盯著飛速遠去的轎子擰眉。
什么叫“賞你的”?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語氣,如同對待家里下人。討厭!
杜旭維持原動作不變依然在笑,眼底卻升起股嘲諷。
天已大亮。
中央大街逐漸熱鬧起來,依稀可聽見遠處店鋪開業(yè)的吆喝聲、夾雜幾聲清晨鳥鳴叫、手推車車輪碾過廢棄竹料……
仿佛剛才的天地折疊、水母、鯨魚、熔巖洞、吞天蛤……乃至追殺都只是癡人夢般,一旦清醒便消失了無痕跡。現(xiàn)場唯獨少了幾片竹棚、地面留下個焦黑圓圈。
顧倩倩摸摸自己脖子上曾被蝎子趴過的地方,不癢不疼……就是脖子。
她望著黃土路面藍色錢袋,猶豫:
“嗯,這個拿嗎?”
不是有古話說,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甩錢袋的人態(tài)度惡劣跟打發(fā)乞丐似的,所以這錢不拿也罷?
“為什么不要?”杜旭笑,彎腰拾起錢袋在手上掂了掂。
他略查看后嫌棄:
“普通口袋,才這么點銀子打發(fā)阿貓阿狗呢?!闭f罷往懷里隨便一揣。
普通布袋不同于專門錢袋具備空間屬性,所以不減重、表現(xiàn)出的體積就是其真實容納量。大戶人家犒賞下人用的荷包都是前者,畢竟可以顯多、空間裝備再便宜也是要錢的。
顧倩倩皺著鼻子:
“那就扔掉,不要他的?!?p> 杜旭將小紅棺推回夾層空間,從翠花手中接過女兒:
“干嘛呀,那多浪費,錢又不腥。記好了,越是看不順眼的人,就越要讓他多多破費。”
是……這樣子的嗎?好像有哪里不對。顧倩倩歪頭。
小轎走沒影了,同行的六、七個追兵卻仍在附近。其中一城衛(wèi)過來,有幾分不太確定:
“請問,你是……甜水巷顧大夫家里的?”
“哦對對,我是她男人?!倍判顸c頭笑,態(tài)度比剛才好很多。
那人倒挺禮貌,拱手寒暄:
“幸會,幸會。我們應該曾見過,當初在府衙辦租賃合同核實戶籍就是在我旁邊隔間?!?p> “哦哦,那真是巧了。”杜旭應道。
十數(shù)句來往,兩人已變得蠻有幾分熟絡。
杜旭話鋒一轉:
“對了,你們追的是什么人?”
對方自稱陸老六,也拐彎抹角:
“今兒個這么早,杜爺是怎么想到出來溜達的?”
顧倩倩低頭盯著老爹鞋面,心里敞亮:
得,誰又不是成精的狐貍,這倆合著捉對兒?;屧瓉砀魅∷瓒紴樘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