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你家誰半夜哭?”有根扒桌邊眼饞地盯著盤里荷包蛋。
這小子屬餓死鬼投胎的,見啥都開胃。顧倩倩暗暗吐槽,邊劃出半拉蛋白給他:
“沒人哭?!?p> 桌面三式小咸菜、煎蛋,就饅頭、稀飯當早餐。
“怎么可能!明明白白就是個男的的聲兒,都后半夜了還邊哭邊叨叨,說啥聽不清。”有根自不肯信,表情夸張地演示。
顧倩倩心下了然,大抵是那晚便宜姑父喝多了酒。
她自己估計因為睡得太死,完全未聽見:
“真沒誰。你別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凈東西了吧?正常人干啥半夜哭……”瞪眼假裝恍然想起什么恐怖可能,嚇唬對方。
即便修仙世界不乏趕尸役鬼類法門,市井間鬼怪神佛怨靈傳說依舊盛行。再摻合上種種風俗宗教、奇聞異事,半真半假極受平民百姓歡迎,在日常八卦中極有市場。
有根立時語滯、畏懼的神色稍閃即逝。
然而,甭管肚里如何,他口中依舊咬死:
“就是男人哭,不是鬼!”
“我家成年男人就我爹一個,你看他像是會半夜偷偷哭的樣子嗎?”顧倩倩曬笑。
有根撓頭,顯然信了卻仍倔:
“那可說不定……”
他徒手將分得的蛋白囫圇捻進嘴里,三兩下嚼巴咽了:
“蛋煎得咸了,下回喊你媽少放些鹽?!?p> 配粥吃的,能不咸嗎?顧倩倩撇眼,這家伙也不知打哪學的慣會打腫臉充胖子,過份自尊得了別人的好從來沒個正經(jīng)謝字,往往還評頭品足各種挑毛病貶低以示并沒多拖欠。
自大、浮夸、傲慢、不知感恩……滿身破毛病挺討厭的,興許年紀稍長些會改?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別近墨者黑沾染上壞習慣。
這時候,前院傳來陣嘈雜:
“……上哪?就擱這兒?”
接著是老媽指揮:
“別擱這,統(tǒng)統(tǒng)搬進后院吧?!?p> 緊接著便見七、八個彪形大漢,兩兩協(xié)作抬著四只巨大條板箱進來:
“放這兒?”
顧寶珊點頭:
“放吧?!?p> 箱子外觀都雜木的,用釘子封死。有高有矮、寬窄不一,但目測任意哪只輕松裝下顧倩倩目前身量都綽綽有余。
有根眼睛立馬亮了甚是感興趣,探頭小聲嘀咕:
“好多東西!你家咋這么有錢……又買的些啥?”
顧倩倩心里隱約有猜測,不回答。
搬運工走后,顧寶珊一改近日的陰郁,笑容中露出幾分緬懷,輕叩箱蓋:
“等晚間拆開來好好清點下,好些年頭沒見我都快忘記往里頭裝的什么了呢。”
有根在小伙伴處尋不到答案,干脆昂頭直問:
“嬸,這都是啥?”
顧寶珊不解釋,只眨眨眼睛逗他:
“你嬸子我當年的嫁妝啊?!?p> ————分界線————
晚間。
爸媽臥室。
下午說是嫁妝,沒想到箱內(nèi)還竟然真有套嫁衣!
顧寶珊將那裙褂拎出來的時候,顧倩倩只覺得屋內(nèi)像猛地跳脫出簇蓬勃焰火,直燒進眼底、心里。墻上、地上、桌面上立時盡是斑斑點點耀目金色光影晃動,如同誰開了盞微型蹦迪用鐳射燈。
顧寶珊被女兒震撼到合不攏嘴的傻相逗樂:
“甭跟沒見過好東西似的,如果喜歡以后就歸你了?!?p> 賊漂亮!顧倩倩連說話打磕巴:
“當年,當年你跟爸結婚,穿,穿的就是……?”
顧寶珊搖頭,遺憾:
“這套是師傅在我小時候就早早備下的,一直說等日后結婚要風光大嫁?!?p> “誰知到頭來碰上你爹那么個又窮又摳的憨貨、婚期定得倉促緊急,統(tǒng)共沒請幾位賓客,連慣用的行李箱子都來不及送到。到底白白浪費了師傅他老人家心意,根本沒穿成?!?p> “拜堂當天我在街邊自己現(xiàn)買條紅裙子、腦袋上別朵花就嫁了,不光這,連你爹全身行頭、請客飯錢……都是你娘我掏的腰包?!?p> 她搖頭,半埋怨半開玩笑地感嘆:
“我是師傅養(yǎng)大的,比親閨女都不差。哪家嫁女兒沒收彩禮不說還全程倒貼?可不就虧大發(fā)了嘛。也難怪師傅他老人家對你爹有意見?!?p> “丫頭,你以后無論如何可得學精點,別像你娘我這么傻。記著,便是遇到那傳說中的神仙下凡,都不值得上趕著倒貼非他不可。”
這算啥,經(jīng)驗教訓?肺腑之言?聯(lián)想到最近家里的不愉快,顧倩倩趕緊打岔,偷換概念圓場:
“可也未必啊,結婚嫁的是人又不是衣服。但凡切實喜歡那個人,行禮的時候穿的什么哪有那么重要?婚禮就那一日,相處卻要整輩子呢?!?p> “我爹模樣、本事、身材哪哪都不差呢,媽——你不算虧!”她拖長嗓音用力咧嘴笑,擠得臉上肉都酸。
顧寶珊手指點女兒腦門兒,輕推:
“小樣兒,光知道偏幫你老子,不愧是他杜家的種?!?p> 顧倩倩憨笑兩聲,低頭小心翼翼撫摸那面料。
織物凹凸有致但居然柔軟不硌手,直視挺晃眼的繁復紋飾并未就似想象中的硬而扎。
這件和前幾日姑姑所穿的,都是裙褂兩分式吉服,同樣豪華、通紅、不惜工的滿繡。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相比之下越發(fā)讓人覺得眼前這件顏色紅得極為喜慶,如東升旭日暖人心脾、生機勃勃。主體為金色的繡線里估計額外摻了東西,即便靜靜擺著不動,偶爾也有晶瑩反光如水波流轉般稍縱即逝。紋飾中鳳凰、祥云、百花、浪濤、蝙蝠……俱大氣端莊望之可親。
姑姑的厲鬼嫁衣屬于昂貴法器,單論賣相老媽這件嶄新的也絲毫不遜色。等等,莫非……
顧倩倩突然想到,脫口而出:
“它也是法器?”
顧寶珊眼梢眉角皆是笑,得意:
“猜對了!我這套吉服有兩個功效。第一,能滋養(yǎng)皮膚、身體,提供輕微防護抗擊打,自身質地還相當結實,很難被腐蝕。”
“第二,每半天可以由靈氣控制著變形一次?!?p> 她做示范,拎著領口提起用力一抖。
隨布料“嘩呲”聲,滿室金輝瞬間消失殆盡。顧寶珊手中紅衣顏色依舊艷麗,款式卻迥異,變成條裁剪相對簡單的家常女士連體長裙:
“等你有靈氣了自己試幾次,不難掌控。基本只要不超出布料范圍、兩截以內(nèi),想得出來的大多數(shù)款式都行。可惜唯獨顏色不能改,永遠大紅?!?p> 哇,厲害!顧倩倩星星眼,已經(jīng)很好,已經(jīng)超級滿意了!
如此法器級別的衣服豈只是婚禮專用吉服?太屈才了,日常換穿完全沒問題,何況還有美容、自帶護盾的功效,更禁造……誰會不喜歡?
“類似的衣服哪里買?多選幾個顏色都買了,豈非平時想要什么款直接變,今生今世都再不必添衣服了,既方便又省錢!”顧倩倩發(fā)散想象。
顧寶珊潑冷水:
“想得美了你!光我手上這件就已經(jīng)是個出奇寶貝。連師傅當初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靠著人脈、賠上材料工本、等了五年才拿到貨的。且只能定制,沒賣現(xiàn)成的。當初制作的工匠早就過世,聽說弟子中尚未見誰有如此手藝。”
呵,原來還是個絕版貨。顧倩倩更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