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顧寶珊母女擔憂的表情溢于言表。
上方,雙目蒙白的妖尸主仆同時抬眼望向虛空中不知何處位置,屹然兩個方向。
良久,杜旭確認:
“應該是走了,外面還有些旁的人逛游,不需理會?!?p> 顧寶珊關切:
“你怎樣?”
杜旭沒看老婆,幅度很小地點頭:
“還湊合。”
顧寶珊:“下來嗎?”
杜旭:“下?!?p> 然而正當他起身試圖一躍而下時,院內(nèi)空氣卻水波紋似的起了層蕩漾,如夜風拂過湖面影響極微弱卻無處不在。
顧倩倩眼中整個院落連人帶物豁然改變,可若要具體細訴哪里變化又指不出道不明,就籠統(tǒng)覺得玫紅色天光下景物都暗淡不如方才清晰了,卻更真實了。拿攝影像素衡量,便是色彩飽滿度降、立體感升高。
動作做到半截的杜旭當場遭殃,如同全身精力瞬間抽走大半,踉蹌之下差點一頭栽倒下來,虧得身邊翠花及時撈住衣領扯回。
“干!”杜旭接著嘟囔了句很粗的粗口。
緊接著,吔?顧倩倩發(fā)現(xiàn)老爸瞳孔已恢復正常,黑白分明,雖然近日積極補血,面色仍隱約透著青。剩翠花依舊白目,但體積亦回縮至平日正常大小,身上那股陰森駭人、極具威脅性的恐怖氣勢亦隨之基本消退。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顧寶珊稍微環(huán)顧,點明情況:
“撤除了表世界?!?p> 顧倩倩瞬間省悟:
原來方才大家都被扯入了表世界!難怪老爸和翠花瞅著大不相同。
話說,這些表啊、里啊,還有中層世界,到底該做何解釋?
據(jù)現(xiàn)在所知信息,她單覺著像三合一奧利奧:
除外墊底的那塊餅干,即里層,是個混沌的未知數(shù)。最上面巧克力以及牛奶夾心分別是人類可自由活動、生存的表層、中層世界。
中層,平素常見的普通世界。表層依附它,兩者互相影響關系密切,其中建筑、山川、河流、植被等皆一致。仿如物與影,但又都真實存在。某塊石頭若在此遭打破,在彼肯定也是破的。
就像把物體浸入水中看,因各自所具備的靈力差異,生命體在表、中二層世界的外觀會略有變化。其地域視環(huán)境而定,還能加強或抑制靈力發(fā)揮。
經(jīng)入住后月余布置,紅花小院地利顯然偏袒死門修行者。所以杜旭即便傷患遠未痊愈,亦不懼正面對敵。
顧倩倩還聽說,為預防傷及轄下無辜,城邦鬧市等人口密集地若遭遇強敵,主人往往針對性將對手扯入表世界以避開低階修士。
但這種進出另層世界的能力較罕見,多要靠高級陣師或者天賦迥異者依靠陣盤施為,才能順利操作。
于是,她疑惑:
“白壽不是黑鯉魚嗎?怎么能……”怎么能溝通兩層世界?哎,跨行啦。
顧寶珊搖頭:
“不是他,另有其人。方才整座城都在表世界?!?p> ————分界線————
黎明前沈沖被接回城主府沈家祖宅,來辦這事是十三太保中老幺,那個圓臉少年領頭。由于爹媽又勒令其不許出小紅棺,所以顧倩倩只得聽說未親見。
太陽升起后,空中巨大防護罩終于撤除,久違了的藍天白云重現(xiàn),甭管后續(xù)如何,此刻壓抑日久的神經(jīng)終于暫時略感松弛。
溫度又降,冷而無風。
極其淡薄的腥氣在每個人鼻尖縈繞不去,昨夜周遭巷戰(zhàn)殺戮。
鄰里比平日靜很多,貓屋內(nèi)的居民仿佛怕驚擾到不知道誰,刻意壓抑響動,只偶爾聞得一聲半聲憋不住的哭號。
家中二樓主臥。
“暈嗎?”顧寶珊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不暈?!鳖欃毁淮┘ㄒ\,披散頭發(fā)。
“頭疼?”
“不疼。”
“這里呢?”顧寶珊在女兒前胸后背摸摸按按。
“都沒事?!鳖欃毁慌浜?,仔細感覺真一切正常,就是有點困餓。
杜旭忍不住插進來,豎三根手指:
“這是幾?”
顧倩倩扁著眼睛,沒好氣:
“三!”
如此以往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顧寶珊夫婦依舊沒能在女兒身上尋出丁點不妥,打開小紅棺檢查真身亦如此。
遭黑鯉魚誤殺一次,絕對沒理由如此安然不留痕。
杜旭揪自己下巴懷疑:
“難道白壽吹大氣虛張聲勢,其實根本未出手?或者被你留下的布置擋一擋,預先消彌于無形了?”
顧寶珊擰眉搖頭:
“不能夠。人家是成名黑鯉,出手準頭若如此糟糕早該死八百回了。我在二樓預設的藥、香陣盤明顯是破了,應該是他跟那個蠱師聯(lián)手?!?p> 想到此她便陣陣后怕,悔不及:
“大意了。單防著他用倩倩要挾咱,沒想到居然會認錯……白壽等人應該都未近距離接觸過沈沖?!?p> 不看臉,顧倩倩與沈沖的生機狀態(tài)真有幾分相仿,否則圣女烏云珠再心善也未必能在沙蛹車上初見便慈母心大起,執(zhí)意出手維護。
杜旭輕撫妻子背部安慰,繼續(xù)猜:
“閨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會不會,白壽念在舊時認識的份上高抬貴手了?”譚龍王與白登山莊有些淵源。
話出口隨即被他自己否認:
“也不對。你說的,沒見到天一生水之前他可是很囂張篤定呢?!?p> 顧寶珊補充:
“白壽就算再顧忌我?guī)煾担膊豢赡軐ι驔_留手。”
杜旭邊回憶,邊細數(shù)點人頭:
“他被你拖住在院子里對峙。除外那些小嘍羅,我交手的是一養(yǎng)長蟲的蠱師和刀客。逃走個潛行者,那人忒精,看形勢不對都沒正經(jīng)打照面就溜了?!?p> 他撓頭:
“好像沒誰了吧?兩幫大雪山來的基本都沒進來,在圍墻外自己捉對廝殺死七七八八了?!?p> 即便對圣女的仆婦、護衛(wèi)好感欠奉,他們的遭遇亦從叫門時便早早注定,顧倩倩乍然聽聞后續(xù)結局仍然覺得心里沉。沈沖從前說得沒錯,他腳下路真是用人命、鮮血凝就的。
屋里氣氛低,像寶劍以輕絲懸于頭頂。全家納悶為啥竟毫發(fā)無傷之余,又惴惴擔憂生怕?lián)p傷其實已悄然發(fā)生卻遭忽略無人知曉。
杜旭喃喃:
“若非對自己出手有信心,白壽沒必要事后留句話作為補償信息,這是眼見事不可為不愿白白結仇?!?p> 顧寶珊用力抿著唇,嘴角下壓:
“細想回頭,他應該是高估了咱們,十有八九誤以為我靠一己之力,或者師傅饋贈的寶物消弭了攻擊,否則應該更難纏些才對?!?p> 被大忽悠說走的黑鯉魚,呵呵。顧倩倩不知該做什么表情。
思量良久,兩夫婦似乎終于有了推斷,對視一眼,低低異口同聲:
“黃泉鏡?!?p> 又是那貨!顧倩倩雖然隱約也有猜測。
顧寶珊在桌面比劃,理清順序:
“最先出手的估計是白壽,在屋里找到的三種殘余毒素,主要成分我猜是天蝎牙、地膽、水母精,計量莫說孩子,四、五個大人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