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里,胡不為忽然笑了。
喬斷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大俠笑什么?”
胡不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陳飛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帶著這么多人來送死?”
聽到胡不為的問話之后,跟在喬斷身后的那些土匪明顯的臉色變得相當(dāng)?shù)碾y看。
因為,這幾乎是明擺著的事情,只不過在這之前,雖然有人懷疑,但是一方面沒有人敢問,另一方面,喬斷一直在告訴他們會有援兵。
直到這話被胡不為說透。
看到手下的神色,喬斷反倒平靜了下來,相比之前對于胡不為的忌憚,這時候的喬斷倒像是解脫了。
他看著胡不為說道:
“雖然在下并不喜歡你的說話風(fēng)格,但無疑,你說的都是實情!”
聽到喬斷的話之后,身后的那些土匪一陣騷動,雖然他們殺人無數(shù),但死亡這事臨到自己的身上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們一直信任的寨主卻將他們帶進了火坑,還在這里親口承認,這事怎么也讓他們一下接受不了。
面對手下的騷動,喬斷面色如常,伸手制止了手下的躁動,也許是喬斷平時積威深重,也許是手下們想聽到事情的真相,所有人在喬斷的手勢下安靜了下來。
喬端苦笑了一聲,然后說道:
“你說的沒錯,在下帶著弟兄們進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出去。要說陳飛給了在下什么好處,還真讓你說著了?!?p> 胡不為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喬斷會如此的光棍,在這么多手下的面前坦承了自己收到好處,將所有的手下置之死地。
反觀喬斷,說完之后神情顯得更加輕松,他抬起頭,望向了南方,輕輕的皺了一下眉頭,隨即放松,轉(zhuǎn)頭望向所有人,悠悠的說道:
“可能你們都記得,本寨主跟你們說過,本寨主有深仇大恨,估計這輩子都報不了了?!?p> 這事也本正常,現(xiàn)實不是小說,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得到昭雪,不是所有的仇恨都能得報。
喬斷落草可能也是被逼無奈,可是,不見得當(dāng)了土匪就可以做到一切。
這就是現(xiàn)實。
眾人都以沉默回應(yīng)了喬斷的話。
喬斷繼續(xù)說道:
“本寨主本以為此生再無可能報仇雪恨,但是,陳飛卻做到了,作為回報,本寨主便要配合他在雁門作亂,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對于胡不為來說,這是一個太老套的故事,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平,即使強如帶著上千手下的喬斷,也不能做到快意恩仇。
然后,這事便成為陳飛利用喬斷的一個契機,就這樣,各取所需。
站在這些土匪的角度,此事似乎有點不公平,但很快,這個疑問便被喬斷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了出來。
“也許你們覺得不公平,你們更跟著本寨主是來吃香的喝辣的、大碗喝酒、大秤分金來了!
“但是,本寨主在這里想要告訴你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當(dāng)你們殺人越貨、搶奪別人的妻子財產(chǎn)的時候,你們就要有被殺的覺悟。所以,雖然本寨主將你們帶進絕地,但本寨主告訴你們,本寨主并不覺得愧疚!”
聽完喬斷的話之后,人群中頓時群情激奮,局面立即就要失控,而胡不為似乎已經(jīng)看到了喬斷的下場——亂刃分尸。
喬斷看著他的手下們冷笑一聲:
“本寨主知道你們心有不甘,而且恨不得將本寨主碎尸萬段,只是,本寨主告訴你們,今天的局面你們都看到了,不管你們殺不殺本寨主,最后的下場,我們都得死!”
胡不為當(dāng)然知道喬斷的話都是實情,城里的百姓幾乎都被殺光,剩下的必然都是叛賊,官軍進來甚至不用費心斟酌,見一個殺一個就好了。
但他還是帶著城子向后悄悄的退了一步,他知道今日必死無疑,但是不想讓這些土匪打漁捎鱉,那樣的話死的就有點太窩囊了。
聽到喬斷的話之后,那些蠢蠢欲動的土匪都停下來,面面相覷,他們當(dāng)然也知道喬斷說的是實情,與其那樣,還不如留點精神和官軍周旋,說不定還能拼出一條生路。
危機暫時解除,但喬斷卻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他頹然坐在地上,然后看著胡不為說道:
“大俠,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在下還是很佩服你的,在那么多人面前殺死陳飛!”
胡不為無言,不是他有多么的高尚,但是對于這種為了私欲而滅絕人性的人,胡不為絕對不介意臨死之前拉上他墊背。
看見胡不為不說話,喬斷有點自言自語的意味,繼續(xù)說道:
“其實,一開始,在下不是那種喪盡天良的人,當(dāng)初落草不過是被逼無奈,到了最后,山上的人越來越多,為了活命,只能放縱這些人去殺人,卻搶奪,到最后,漸漸的麻木。”
胡不為當(dāng)然相信,面臨生存的危機的時候,人們表現(xiàn)出來的更多的是一種獸性,殺死同類能存活下去,相信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用猶豫。
這一點,胡不為理解喬斷,畢竟,人性本善,至于為什么喬斷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更多的也是一種無奈,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太多的選擇。
他不殺人,不縱容手下殺人,那么這些人就沒法生存下去,活不下去,這些自然不會好好的聽命于他。
這樣的話,他的生存就成了問題。
這是一個死循環(huán),沒法解開。
直至,殺人成為一種常態(tài)。
胡不為有時候會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在替這些魔頭開脫。
事后,他也無數(shù)次的細細思量這些問題,發(fā)現(xiàn),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亂世之所以亂,不過是因為生存權(quán)的爭奪,當(dāng)天下絕大多數(shù)的資源掌握在極少數(shù)的手中的時候,大多數(shù)沒辦法生存的人,只有兩種選擇:要么餓死,要么反抗。
而反抗的唯一途徑就是去與同類爭奪。
如果說喬斷有錯,那么錯就錯在他將爭奪的目標放錯了對象,不是與那些手握絕大多數(shù)資源的手里爭奪,而是與和他們有著同樣命運、甚至比他們更慘的人去爭奪。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恃強凌弱是所有人身上都具有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