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大了？”
醞釀了很久的，胡正雄自認為相當有逼格的開場白，被嘯西風(fēng)這一句話徹底打亂了。
就好像兩個絕世高手對峙，好不容易提起氣勢，有一個卻笑場了。
胡正雄有點納悶，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你多大了？”這和兩個熟悉的人見面互相問一句：“你吃了嗎？”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胡正雄有點泄氣，他只得悶聲答道：
“老夫今年五十八了！”
胡正雄身邊的心腹親隨七斤半聽見老爺?shù)幕卮?，急忙用中氣十足的聲音，朝著對方的陣營高聲喊道：
“老爺今年五十八了！”
對面?zhèn)鱽砹艘宦暩吆埃?p> “你怎么不去死？還要生一個傻兒子來禍害人?”
聽著這沒頭沒腦的喊話，胡正雄楞了，這個嘯西風(fēng)一點也不按套路出牌，把他的思路完全打亂了。
再說，這句話邏輯完全不對，傻兒子禍害人和他多大歲數(shù)有什么關(guān)系？
想了半天他才明白，嘯西風(fēng)的意思大概是說：像自己這種禍害應(yīng)該早早死去，為什么要活到五十八？或許，活到五十七的時候就該死去。
想到這里，胡正雄不由莞爾，先前臨戰(zhàn)時的緊張頓時化為烏有。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嘯西風(fēng)這孩子腦瓜似乎不太好使，既然是禍害，哪有那么容易死去?禍害活千年的道理難道不懂？
他笑了一下，朝著嘯西風(fēng)拱拱手：
“借您吉言，老夫一定努力活著！一定活個千年萬年！”
等到七斤半甕聲甕氣喊完之后，岳鐘林在旁邊忍不住提醒：
“親家！活千年萬年的那是烏龜，千年王八萬年龜……”
“閉嘴！”胡正雄狠狠的呵斥道，他有點小小的郁悶，一得意，還把自己給饒進去了。
下面?zhèn)鱽硪魂嚭逍β?，胡正雄聽不見嘯西風(fēng)在說什么，反正，很快，笑聲消失，對面的土匪一個個正顏厲色，恢復(fù)了剛來時的鐵血。
隨后，他聽到，對面再次傳來聲音，這一次是嘯西風(fēng)親自喊話：
“我肖萬年今年六十五了，生了七個兒子，六個大的相繼被殺，這些兒子的死，老夫并不怨恨誰，老夫一生殺人無數(shù)，自己殺人，就要有被殺的覺悟，唯獨，小七，老夫從未讓他出去打過架，因為，老夫想給自己留個后。
“老夫的意愿，他不殺人，也不要讓別人殺掉，但你那個傻兒子卻殺了他，最不能讓老夫忍受的是，你竟然將他的頭割下來給老夫送回來，你知道老夫看到小七的頭，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嗎？”
說到這里，嘯西風(fēng)——現(xiàn)在，胡正雄和山寨的所有人都知道，嘯西風(fēng)真名叫肖萬年——已經(jīng)哽咽不成聲，隨后，更是放聲大哭，哭的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聽到肖萬年的哭聲，胡正雄忽然生出一種深深的罪惡感，似乎自己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將一個無辜的人親手殺死，害得肖萬年白發(fā)人送——那個小七好像是禿子——沒發(fā)人！
止住哭聲，肖萬年繼續(xù)說道：
“小七就這樣死了！但老夫不能讓他白死，所以，老夫決定，讓伏羅山所有的人都為他陪葬，男的全部活剮，女的先JIAN后殺！”
從肖萬年的聲音中，伏羅山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冰寒。
斷云山的土匪則發(fā)出了震天的歡呼。
胡正雄和岳鐘林面面相覷。
隨后，肖萬年冷酷的喊聲繼續(xù)傳來：
“但是，老夫決定，給你們一個機會：現(xiàn)在投降的，老夫以人格擔保，絕對會讓他死的舒服一點！”
死的舒服一點?那是一個怎樣的死法?爽死了？
胡正雄搖搖頭，來不及細想，轉(zhuǎn)頭看了一下身后的莊丁，他擔心的是，這些人別被嚇破膽。
好在，肖萬年這一番話不但沒有瓦解伏羅山的軍心，反而更加堅定了莊丁們同仇敵愾的決心。
胡正雄稍稍放下點心，轉(zhuǎn)頭面向肖萬年擺擺手：
“不要廢話！要戰(zhàn)便戰(zhàn)！”
凄厲的號角聲之后，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響起，接著，一陣地動山搖，飛奔的馬蹄蹋起遮天蔽日的黃塵。
胡正雄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的戰(zhàn)爭，照他想來，也不過如此。
很快，土匪接近莊丁的攻擊范圍，居高臨下的莊丁舉起手中的滾木礌石狠狠的向下面砸了下去。
密集如雨的滾木礌石將沖在最前面的土匪砸倒一片。
受傷的土匪的慘叫和倒地的戰(zhàn)馬的悲鳴被震天的馬蹄聲和喊殺聲淹沒，殘肢斷臂被黃塵遮蓋。
后面的土匪根本沒有理會死去的同伴，依然悍不畏死的向前沖了過來。
伴隨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呼嘯的投槍以及箭矢。
雖然，地利上不占優(yōu)勢，但是那些悍匪的投槍和箭矢殺傷力相當驚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一排莊丁已經(jīng)被射死幾個，還有傷重掉下懸崖的，很快便被蜂蛹而來的土匪踏成肉泥。
第一次沖鋒，伏羅山算是擋了下來。
傷亡巨大的土匪退了下去。
一輪下來，土匪一方死了三四百，而山寨中同樣死了十幾個。
雖然傷亡數(shù)目懸殊，但莊丁是在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下被殺死的，戰(zhàn)斗力高下立判。
胡正雄皺了一下眉頭，按照這樣的打法，土匪再有一個沖鋒就能突破盆地的門戶。
他揮揮手，莊丁們都向后退了下來，接著，弓箭手張弓搭箭，彎腰沖向了懸崖邊。
這些弓箭手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獵戶，戰(zhàn)斗力相對高一點。
如果這一次還如之前的狀況，胡正雄只能選擇退回山寨。
按照之前他和岳可盈的計劃，在盆地門戶這邊，應(yīng)該能干掉斷云山一千五百左右的人員。
現(xiàn)在看來，殺死一千多敵人并不是難事，可是這樣的傷亡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停頓了一下，對面再一次沖了過來。
不過，這一次，他們改變了策略，對于山上射來的如雨的箭矢，竟然選擇不管不顧，只是低著頭拼命向門戶沖去。
顯然，肖萬年打定主意要用傷亡換取突破。
突破之后，便可里外夾攻。
這個主意不錯，那些土匪越來越接近門戶。
跑在最前面的土匪眼中似乎已經(jīng)看見了美人，當然還有醇酒。
醉臥美人膝，多少英雄的追求，對于這些土匪來說，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