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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三月柳初黃

第十四章 初雪

誰家三月柳初黃 萬銀竹 2609 2021-02-21 17:02:45

  北方民間有一關(guān)于小雪節(jié)氣的農(nóng)諺:“小雪雪滿天,來年必豐年?!睋?jù)此看來,青州來年該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的一年。

  三月清晨醒來之后,發(fā)覺窗外較平日亮堂許多,便揉了揉尚惺忪朦朧的睡眼,推開門往院子里一瞧——恰是一派萬籟俱寂的“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光景!三月登時睡意全無,初雪的驚訝欣喜之情讓她簡直想去雪地里滾個幾圈。

  三月自然沒有真的去雪地里滾上幾圈,但老老實實地端坐在窗前賞雪卻也絕不是她能夠忍受得了的。匆匆忙吃過早飯,三月便招呼青竹與思寧、思安忙活了起來。

  一邊,三月指揮思寧、思安在自己的小院中央堆了個憨態(tài)可掬、圓滾滾的雪人,足有六尺多高,也恰好掃出了院中的小路,可謂是一舉兩得;另一邊,又與青竹一道,抱個壇子,采集府中花木上的白雪——只取覆在最上面的薄薄的一層,雖有些麻煩,采集到的雪水卻是比較干凈的。

  將收集到的初雪密封好,埋到小院中的一顆桃花樹下,待到來年春分再挖出來,用其煮一壺明前新茶,實在是很有風(fēng)雅意味——這是大約五六年前,三月從一本戲文中讀到的。

  雖然第一次“附庸風(fēng)雅”便發(fā)現(xiàn)這初雪煮的茶與普通井水煮的茶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完全沒有戲文中所描寫的什么初雪的冷冽甘甜,三月卻仍然覺得此舉十分風(fēng)雅有趣,除了采集干凈的初雪略微麻煩了一點兒,也不消什么其它的代價,便一年年堅持了下來,也別有一番自得的樂趣。

  今年青州的初雪較往年大一些,三月碌碌忙忙一上午下來,竟比往年多集了整整一壇雪水。看著桃樹下已然再塞不下一個壇子的土坑,又不想再費力將這土坑擴展一些的三月靈機一動,便有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晌午過后,冷宅前廳,三月從思寧手中抱過盛著滿滿初雪雪水的壇子,轉(zhuǎn)頭十分嚴(yán)肅莊重地親自交給冷雪:“給,冷大哥,你我君子之交,當(dāng)是淡如此水!”

  見被猝然塞了一個不知裝有何物的壇子的冷雪,被自己唬的露出幾分難得的迷茫,三月先繃不住笑了起來。

  冷雪見三月如此,神情也從片刻的迷茫轉(zhuǎn)為淺淺的笑容,卻是無奈中又帶了幾分寵溺的意味。他自是知道三月向來古靈精怪,只好先將懷中沉甸甸的壇子輕輕放到一旁的桌上,等三月笑夠了,再將事情的原委與自己解釋清楚。

  三月見冷雪已然是一副聽她如何解釋的模樣,便也適可而止、不多賣關(guān)子,眉飛色舞地將自己如何得知初雪煮茶、又如何躬親實踐的事情娓娓道來。又講到贈與冷雪的一壇雪水,三月頗富技巧地說道:“今年的初雪又下得大些,我多集的這一壇,送給冷大哥你——這可都是我親手集的!怎么樣冷大哥,我十分夠意思吧?”

  冷雪笑聲爽朗:“不錯不錯,倒也是一件十分風(fēng)雅的事情,還要多謝三月記掛著我??!”

  “這是自然!”三月見冷雪如此態(tài)度,心情不免又好上幾分,神色間也不自覺多了幾分得意,“之前爹爹和大哥還笑我這樣做是‘附庸風(fēng)雅’,還是冷大哥最懂我——我和冷大哥的交情,真就像這壇初雪的雪水一樣——君子之交!”

  “咳咳咳……”正端著茶盞喝茶的冷雪忽然嗆了一下。

  “你沒事吧,冷大哥——怎么突然嗆著了?”三月關(guān)切道。

  “沒事,不小心喝得急了些?!崩溲┗卮穑嫔先允切σ庥?,心里卻因為三月方才的那句“君子之交”而不是很舒服。

  冷雪沒有再接三月的話,而是不動聲色地轉(zhuǎn)了話題:“常言道‘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剛好昨日家中托人送來了一些蜜餞干果,都是京城的東西,青州這邊不常見到,你先嘗嘗,覺得好吃的話,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帶上幾食盒?!?p>  一聽是長安的特產(chǎn),三月的注意力立馬被轉(zhuǎn)移了過來:“好呀好呀,我還沒有吃過長安的蜜餞呢!說起來,大哥去長安都半年多了,每回只是寄家書,也不見給他的親妹妹寄些好吃的回來——還是冷大哥對我最好啦,嘿嘿嘿!”

  三月吃著留夷端上來的各色蜜餞干果——皇家御制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向外瞥見冷雪院中的幾株寒梅,烏黑色的盤曲枝干與覆著的白色積雪對比鮮明,別有一番嶙峋傲骨的君子風(fēng),卻又覺得少了些什么:“今年的初雪來得早了些,梅花連個花苞都還沒有——等再過些時日,梅花凌寒而開、再來一場大雪的時候,冷大哥可要請我來這里賞梅??!”

  冷雪聽罷,卻未像往常一樣欣然答應(yīng),剛拿起一枚干果的指節(jié)分明的手頓了一頓,復(fù)又將那干果放了回去,眉尖微蹙道:“昨日家中來信,祖母病重,要我盡快趕回長安?!?p>  “啊?”三月被這突如其來的離別沖擊得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下意識地接問:“那什么時候出發(fā)?要去多久???”

  三月剛問出口便反應(yīng)過來,懊悔得不行:冷大哥都說了是家中親人病重,我沒有立刻寬解安慰一下也就算了,還傻不楞登地問他什么時候回來,這不是咒人家嘛?

  哪知冷雪見三月如此急切的發(fā)問,面上不動聲色,內(nèi)心卻是有點小小的歡欣與滿足,以為是三月不舍得自己離開。

  但接著又不知想到什么,冷雪精致如工筆描摹出來的眉眼低斂下來,語氣也更低沉了些:“明日就啟程,歸期……歸期未定。”

  三月見冷雪這副模樣,突然福至心靈“明白”過來:像冷雪這種世家顯貴,家中尊長若有意外,其中權(quán)勢傾軋、利益紛爭,肯定牽涉甚多,冷雪本就是因為一時失意而離開長安來到青州,如今祖母病重、家族生變,即便是冷雪與其祖母之間親情淡薄,也不屑于同至親之人爭權(quán)奪利,但也不免身不由己、牽連其中……如此一來,冷雪走得如此匆忙又不能確定歸期,也就十分說得通了!

  “冷大哥,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莫要太過傷懷。你此去長安,還是保全自己康健最為重要,至于其他人情冷暖,無愧本心就好,也不必太過在意了?!?p>  三月自以為說的十分懇切中肯,殊不知落到冷雪耳中,卻被當(dāng)作了不是很走心的客套話——誰讓這一番話如此的老生常談、普適大眾呢?

  冷雪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勸慰自己: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三月想著冷雪明日便要啟程,定要準(zhǔn)備忙碌一番,也就不多作打擾,又同冷雪隨便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回府馬車當(dāng)中,三月盯著臨了冷雪讓她拿上的滿滿兩大食盒的蜜餞干果,想著自己今后好一段時間不能拿冷雪當(dāng)借口出府游玩了,也少了個能與之暢聊的知己好友,心中不免有些嘆惋失落。

  許是不小心碾到了石子,正出神的三月冷不防被馬車顛得前后晃了一下,后腦勺“砰”的一聲撞在馬車的木壁上,聲音響得,立刻傳來了前面駕車的思寧的關(guān)切:“小姐,您沒事吧?”

  三月皺著眉頭揉了揉被撞的地方,剛想抱怨幾句,腦海中突然閃過的一個想法,卻讓她只答了句“沒事,不小心磕了一下,不打緊”便又出神起來。

  三月忽然想到自己一直忽略了的一個地方:青州是自己的家鄉(xiāng)故土,卻不是冷雪的,冷雪本就是長安子弟,以他的家世與才華,長安才是他要“歸”去的真正的立足安身之處,又怎么會在青州這么一個偏遠(yuǎn)小城待上一輩子……思及此,三月心中又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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