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兩道街巷里,兩邊人都在為彼此焦急著,只是不同的是一方在為未守約而來的擔心,一方在因自己遲到迷路而未趕到感到心急。
城隍廟后巷夜色里,前方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聽這聲音的變化,應該是往王福壽這里趕來。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若是聽覺靈敏的人甚至聽到之前聽不到的一些聲音,那是微弱的刀與鞘摩擦晃動的聲音。
王福壽明顯也聽到了腳步聲,臉色一喜,剛要出聲詢問時,身旁一直兩手抱胸沉默不語的白公明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走?!?p> “什么?”
“離開這,他們不會來了?!?p> “怎么可能?你沒聽到那腳步聲?”
“那不是他們!”
看著臉色逐漸凝固起來的白公明,王福壽高興的心情也漸漸冷靜了下,這一路走來他知道這位白先生的本事。他若開口,那絕對是真有重要的事發(fā)生。
“那是誰?這么晚了,這里應該不會有什么人走動???”王福壽雖知道眼前的人非同尋常,但在這平陽城他還是有底氣的,所以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不知道”怕是自己這番話說不動老人,白公明停頓了片刻繼續(xù)說道:“應該是官差的。”
沒過多久,遠處而來越來越近的三五之人果然腰間跨刀向前方走去。
隱藏在小巷里的王福壽看著漸漸遠去的官差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眼帶感激的看著已經(jīng)又恢復沉默的白公明。
方才要不是身邊這個一直板著臉的男子在官差快要接近時眼疾手快拉著自己躲了進來,恐怕此時自己已經(jīng)落網(wǎng),那時是真的惹大禍了。
想到這里王福壽頓時神情變幻尷尬了起來,眼神飄忽不定終還是問了出來:“這,不知白先生剛才是怎么……”
“刀?!?p> 依然是簡潔不能在簡潔的回答,語氣淡然聲音低沉,仿佛剛才那場驚險不存在一般。
王福壽一時還未反應過來臉色不解,不過老人多年的察言觀色總算沒白學,沒過多久就想明白了,不過因此看向沉默不語的白公明更加驚訝了。
這位白先生以前不是讀書人嗎?怎么……
沒等他深究白公明打斷了他接下想問的話:“你對此地很熟悉,應該知道哪些地方可以落腳”
“什么……白先生意思是想離開這了?”來不及接著想下去,王福壽忙道。
回答他的只有白公明的沉默和一道直視著讓他收回心中一大堆疑惑的眼神。
王福壽當然知道哪里地方應該可以落腳,可想到剛才的官差不由急道:“那少爺他們怎么辦,我們就這樣離開了,少爺他們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公明眉頭微皺,王福壽眼眸頻頻閃動臉色緊張的看著眼前這個現(xiàn)在唯一能倚靠的人不敢打擾,他明白對方在思考,但一想到王長安可能身陷險境卻也難以平靜下來。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隨著王福壽的聲音落下,這片空間似乎又回到了沉寂夜色中,黑暗吞噬了這里。
寧靜還未剛剛稍展,就被白公明打破:“先走,王公子他們沒有出事,不然剛才那些官差不會這么平靜,應該是給什么事情耽擱了,我在這里留下記號,他們到了自然會明白?!?p> 不知是怕王福壽猶豫不決又接著說了句:“久留此地,恐會生變?!?p> 還有些躊躇和疑惑的王福壽瞬間決定了下來:“城南那里我以前和康老頭曾救濟過一些孤兒,購置了一處院落可以落腳,這么多年了都長大了也不知還在不在,可以暫時落腳?!?p> “好,現(xiàn)在就走。”
“白先生請等下,怎么讓少爺來了之后知道我們的去處?你剛才不是說……”看著眼前人干脆利落,王福壽卻沒能這么瀟灑,不過他的疑惑還未說完,終是再次咽回了肚子里。
只見白公明走出了巷道,不知從袖口里掏出了什么在方才自己站的那附近墻下最底處畫了幾下,應該就是所謂的印記。
王福壽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最后無力的將僵在半空的手放了下去,又抬起來指了指前方,意思跟我著我來。
兩人在微弱的月光下摸著夜色和剛才經(jīng)過的官差大搖大擺相比,他們顯得小心翼翼多了,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響,腳步輕緩地向城南趕去。
若是此時再有人靠近剛才那堵墻,在晦暗的月光映襯下,會發(fā)現(xiàn)墻角左下方有一道赤光微微閃現(xiàn),這是一道精美雅致的火鳳凰圖案。
而與此同時剛剛離開紅雀樓附近后,王長安三人一陣摸索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同樣遇到了巡夜的官差。
“該死,怎么是官差巡夜。”某個深巷里躲在角落一臉氣惱的熊大牛借著迷離月色偷偷摸摸的遠遠眺望著街上的官差,看著人影估摸著有七八號人。
“大牛哥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非要停下休息,我們怎么會遇到官差。”望著身前臉色難看咬牙切齒的熊大牛,小七憤憤不平著小聲說道。
王長安更是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不坑死人不罷手的憨牛,不知該說些什么才好,只能低聲叱道:“你怎么就和王寶一樣,總是關鍵時候掉鏈子?!?p> “什么?王寶是誰?掉鏈子又是啥意思?我想起來了,是那個跟在你身后長的和女人一樣水嫩的書童嘛?我說書呆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再怎么說我熊大牛也是長的英俊威武,怎么可能和那個小兔爺一樣,你可不要看老牛我豪爽就可以誹謗,我可是會翻臉的?!?p> 還在翹首觀望外面大街上人影的熊大牛忽然轉(zhuǎn)過頭來,一臉迷茫的望著身后躺靠在墻上面色悵然低著頭私私竊語的王長安出聲問道。
看著這牛突然轉(zhuǎn)過身來,還在低聲吐槽的王長安不由抬起頭來,正對那張疑惑迷茫的大臉頓時臉色扭曲了起來,幸好此時月色又昏暗了下去,掩蓋了王長安尷尬的臉色。
“額,沒什么,大牛兄弟我是說你像很王寶……一樣忠義……對,忠義?。∵@一路上都時時刻刻的保護著我,果然有讀書人的風范,讓我情不自禁想起來我那可憐傻寶兒,這么多年陪我吃了這么多苦……我…我很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隨著月色起伏,王長安將這尷尬掩埋了下去,沒有時間思考就脫口而出。
兩人眼神交會,熊大牛歪著頭想了想才半信半疑的說道:“真的?這當然嘛,沒想到那個咋咋呼呼的小白臉還是個講義氣的忠仆……這要論起為人義氣我熊大??伤闶窃谶@英兄豪杰滿地走的鳳華山上都首屈一指,不像那個黃二狗子,黃鼠狼笑面虎盡耍些陰謀詭計……”
這牛果然軟肋在這,見熊大牛嘿嘿笑著夸夸其談、自吹自擂,一時半會根本停不下來,但又不能大聲,憋著嗓音時不時冒出笑聲來又得憋回去,捧著肚子低聲笑著喘口氣繼續(xù)吹噓。
著實讓王長安深深感覺到了什么叫做這人啊,一吹起來就真的忘了自己是個什么樣子的人!說的好像是真的一般。而站在一旁的小七到是沒有什么特別反應,似乎根本沒有理會神情緊張著望著街口。
“大牛哥,不要笑了,再笑真的要驚動街上的官差了?!焙鋈贿€在觀望街口的小七一把抓著身旁的熊大牛胳膊一陣猛烈搖晃,只是他這個力氣對身材高壯的熊大牛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只能讓那只粗大的胳膊輕輕晃動,但也提醒了對話的兩人。
“快讓一下,憨牛!”王長安最先反應過來,趕緊起身想將擋在前面的熊大牛推開,但發(fā)現(xiàn)熊大牛連動都沒動,只好無力的叱道。
而熊大牛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讓讓點路轉(zhuǎn)過頭去,兩人一上一下微微露出目光向大街上望去,只見街上的官差不知什么時候緩了腳步,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不知有意無意瞟向了這巷子里,心中頓時一緊,閃過一種不詳?shù)念A感。
不好!不會這么倒霉吧!
而在街上巡視的一眾官差此時也神情迷惑看著前面突然停下來的人,其中一個語氣略帶不滿的說道:“周捕頭,你老干嘛呢,弟兄幾個還等著回家睡覺呢,這夜也巡了,縣令大人那里你也能交代了,現(xiàn)在你這又是整哪出幺蛾子?!?p> “張小六,有你這么和大人說話的嘛,大人不也在和弟兄們一起巡夜,你這陰陽怪氣的說給誰聽呢?!标犖槔镉謧鱽硪坏缆曇簟?p> 一開始那個說話的官差一聽更是激動了起來,扯著嗓子怪笑道:“何老四,你這般心急干什么,還說我陰陽怪氣,我倒看你是真的不要臉皮忘恩負義,和那宋三一個德性”
“這才多久就忘了當初是誰提拔你的了,要不是孫捕頭幫你還了賭債,現(xiàn)在你哪還能在這耀武揚威,你那個女兒早就被買到紅雀樓了吧?!?p> “不對,就你女兒那般貨色,白送人家紅雀樓,人家紅雀樓都懶得理呢。頂多就能送進那些妓館遭那些下流貨玩弄”
那何老四也知道只張小六氣不過周捕頭當初幫助宋三對付孫不同一事,而且對孫不同幫助自己的大恩更是謹記在心,所以這些日子來張小六一些人暗地里與周捕頭不對付,他也不反對不參與。
可沒想到這張小六竟然囂張到了如此地步,在巡夜事上都敢鬧幺蛾子。最近一些日子以來,縣令大人突然安排了衙役捕快晚上巡街,更是再三下令此事的重要性,若是懈怠了就不要怪不講情面,做為捕頭當然更是承擔重要責任。
所以他看不慣張小六這般咄咄逼人,再加上周捕頭的確要對他們比較好,為人也更是信義公正,甚至比孫不同在時都還有公正一些,就更不要說宋三那廝了,所以才出言維護一下,沒想到這張小六竟這般侮自己。
侮辱自己就算了,他是孫捕頭的內(nèi)弟經(jīng)歷了孫不同一事心里自然不平衡,自己深受孫不同的恩惠不與他一般見識,可這張小六太過分了,竟然侮辱自己心中最觸不得的地方,罵自己就算了,連還這般羞辱自己女兒。
何老四滿臉通紅明顯是被氣著著不輕,在微亮的月色下,可以看見他顫著身舉著手指著還在陰陽怪氣雙手叉腰怪笑的張小六,剛想是要沖上去時,可被一陣冷喝聲打斷,站在原地臉色變了變將還未落下的左腳伸了回來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