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噗嗤”一下又笑了出來,嗔道:“主子,您別打趣我了?!?p> 見青冥終于不哭了,方之斐突然嘆了口氣,正色道:“可是你如此怨恨圣上,如何成為他的嬪妃呢?你就真的不想,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子,為自己而活嗎?”
青冥搖搖頭,苦笑著說道:“一想到姐姐在宮中孤獨地慘死,想到哥哥為我放棄了生命,又想到幾乎已經消失的家族,背負著這些,我無法茍活于世。我不能得到幸福,不能像一切沒有發(fā)生過生活,那是對于他們的一種背叛?!?p> 方之斐徹底放棄勸說青冥了,青冥心中的傷到底有多痛,她僅有的同理心根本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這些年,青冥是靠怎樣的信念支撐著自己的,只要她自己知道。她雖決意將自己的人生走向不歸,但這終歸是她自己的人生,如何前行,決定權在她自己的手中。
方之斐看著她,想著她不日就要別殿而居,再也不是每天陪著自己的那個小丫頭。突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讓人覺得難舍。
僅僅是因為自己在這陌生的時代中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第一個給自己溫暖和關心的也是她,這短短幾月的時間陪著自己最多的是她。就僅僅是這樣,都讓方之斐覺得心中空了一塊。
如果說此時坐在這里的是真正的方小姐,或許傷感之情要比自己多上百倍吧。
青冥見方之斐眼睛一直看向窗外發(fā)呆,臉上蒙上一層綿綿的哀傷,那種離別時濃烈的悲戚在兩個人之間懷繞。
外面的槐樹上,素白的槐花早已經盛開。初夏的暖風拂過,花葉間相互摩擦著,它們似乎不想分開,可卻拗不過終究要吹來的風,最終四散飄落。
主仆二人沉默著,誰也沒再多說什么,但誰也不覺得尷尬。她們就這樣靜靜地,一個人坐在榻上,另一個在身邊陪著,就像從前在府中的閨房中一樣。
某年某月的某一個夏天,在她們覺得最平常的時光中,靜靜地相伴著,從未想過來日會有的分離。
“主子,該喝藥了?!碧m雁端著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藥,徑直走向方之斐,打破了殿中的寧靜。
方之斐把藥接過來,發(fā)現藥還很燙,只好放在一邊等著涼了好一口氣吞了。趁這個空隙,她對蘭雁說道:“就在這幾天,青冥就要離開秋起苑了?!?p> 蘭雁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這些日子生悶氣,也一直都沒怎么跟青冥說幾句話。想到她們一同長大的日子,此別后便是主仆之分,蘭雁有些感傷,也有一些嫉妒。
她站在那里,手中拿著剛才的托盤,低下頭盯著它沒說什么。蘭雁不想出言嘲諷青冥,畢竟她們多年來親如姐妹,她也不想表達自己對青冥的不舍,因為在她心中青冥這樣是對小姐的一種背叛。
方之斐自然知道蘭雁的心思,她抬頭對上青冥的眼睛,見青冥堅定地對她點了點頭。方之斐才開口道:“蘭雁?!?p> “嗯?”蘭雁聽到是方之斐叫她,趕緊抬起頭答應著:“主子有何吩咐?!?p> 方之斐對她擺擺手,示意她走近自己身邊,然后拉起她說道:“青冥走后,你就是秋起苑的大宮女了,也是我身邊的貼身一等女使了。”
“奴才明白,奴才定會照顧好主子?!碧m雁看著方之斐語重心長的樣子,想起自己平時的一些不穩(wěn)重,十分慚愧地立著誓言。
方之斐看她那認真的樣子,笑笑道:“既然是這樣,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p> “什么?”蘭雁迷茫地看著方之斐,對她問道,但她心中隱約覺得與青冥的事情有關。
方之斐眼神看向青冥,又轉頭來問蘭雁:“你可知道,為何圣上會喜歡青冥,青冥又為何一直戴著面紗,幾乎不跟著我出宮?”
蘭雁長大了嘴巴,這些她平日里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她從來沒有連在一起想過。她有些猶疑地說道:“青冥得圣上喜歡,難道不是因為她的美貌嗎?”
“青冥固然美貌,可她的美貌卻與一個人十分相像,那個人就是圣上的第一個皇后穆氏?!狈街尘従彽貙μm雁講述著。
蘭雁震驚著,她隨即也跟著方之斐的眼睛一起看向青冥,才發(fā)現她們很久沒有這樣對視過了。她好像有點明白,于是結結巴巴地說道:“所以…青冥是知道自己像故皇后,才自進宮起就帶著面紗,并且也幾乎不和主子一同出宮?!?p> 方之斐點點頭,說道:“正是呢?!?p> 她剛準備細解釋這一切是為何之時,就聽蘭雁說道:“那青冥是怎么知道的?當年…難道她是野穆家幸存的族人?!”
蘭雁說罷,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青冥。青冥朝她點了點頭,只見蘭雁便用手捂住自己張開的嘴巴,不敢再多說什么。
她竟然是這樣危險的身份,這樣的事情自然越多人知道越不好。蘭雁第一次覺得,是自己對身邊的姐妹關心的太少,以至于到了今日才知道真相。
“她是我的姐姐。”青冥淡淡地說出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但誰都知道這個她是誰,只聽青冥繼續(xù)說道:“只有接近了陛下,我才能查出姐姐的死因,才能幫我的母族洗雪冤屈。”
蘭雁這才知道,原來生活在自己身邊的青冥,有著這么重的負擔在心中。自己竟然還怪她趁機攀附皇恩,把她想成了那種人。
見蘭雁目光呆滯地站在那,一時間還消化不了的樣子,方之斐的聲音想起道:“如今事情你已經知道真相,就該明白這是多么兇險的一件事。在野穆家沒有沉冤得雪之前,青冥就是個在逃的朝廷命犯,一旦暴露身份,便是死路一條?!?p> 蘭雁默然的點點頭,她聽得懂,她也明白這件事情有多嚴重。蘭雁覺得自己以前,簡直活的是稀里糊涂,如今就好像什么東西推著自己一般,自己必須要立刻成長起來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