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周以后,章雪柳就打聽到了圣上病愈,今日已經(jīng)上了早朝。當日自己拒絕了顏如玉,也等同于拒絕了蘇皇后。如今蘇皇后不用再侍疾,看來就有時間收拾自己了。
方之斐心中盤算著,一定要在這之前見到陳奕。
陳奕大病初愈,在寢殿的龍塌上側(cè)臥著休息,翻看著穆之容留下的一些東西。楊慕寒無法勸說,只是在一旁靜靜的候著,他卻是沒想到圣上這場悲痛竟持續(xù)的這樣久。
如今陳奕這番模樣,自然是伺候的宦官和丫鬟能少則少,無特別需要的時候,寢殿里總是只有楊慕寒一個人在。
這日的午膳,楊慕寒特意讓尙食局準備了一些新鮮的菜品,去了葷腥和油膩??申愞冗€是食不甘味,一場午膳下來所食不多。
正當?shù)顑?nèi)氣氛陰沉之時,楊慕寒的弟子之一楊小詩走了進來,對著楊慕寒輕聲耳語道:“師傅,有人在殿外求見陛下?!?p> 楊慕寒看著陳奕那有些萎靡的精神,皺著眉頭問道:“是誰?”
楊小詩語氣帶著好奇的意味,但面上有不敢顯露,這些天徽猷殿的低氣壓大家都看在眼中,他說:“是秋起苑,方才人?!?p> 楊慕寒心中一驚,本想讓楊小詩出去請她回去。但他看著陳奕那般模樣,心中靈機一動,管它什么辦法,以毒攻毒算了。與其讓陳奕沉浸在先皇后的死中無法自拔,不如看看這個方才人的到來會不會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你將人帶到殿外候著,我去通報?!睏钅胶才胖鴹钚≡?,回頭望向正喝下一口湯的陳奕。
他輕輕地走向陳奕,待他喝完碗中剩余的湯羹,說道:“陛下,方才人在外求見?!?p> 陳奕抬頭,眼中帶著一些迷茫。片刻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對楊慕寒說道:“請她進來。”
方之斐在外面等了半天,秋雨雖說天氣轉(zhuǎn)涼,但秋老虎依然厲害。正午的陽光在頭頂,曬的她衣衫盡濕,甚至臉上的妝容都已經(jīng)快要花掉了。
就在她甚至準備打退堂鼓的時候,楊慕寒站在她面前,對他一拜道:“給方才人請安,陛下請您進去呢?!?p> 方之斐長舒了一口氣,挪了挪自己的腿,竟然發(fā)現(xiàn)腳都有點站麻了。她有點踉蹌,但還是提起裙擺跨上了階梯。
徽猷殿中的紫竹軒,是陳奕夏日用膳和午休的地方。紫竹軒的寢殿后門是一片竹林,天氣熱時,便會開著后門待穿堂風一過,這里總是十分蔭涼的。
方之斐走進紫竹軒,便看到坐在那里的陳奕。他還是那樣高大健壯,皮膚黝黑卻看著十分健康,他的五官挺拔棱角分明。只是在眉間,有著許多散不去的惆悵和憔悴。
“臣妾參見陛下?!狈街痴f著,已經(jīng)硬著頭皮跪了下來。作為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她已經(jīng)習慣了在這個鬼地方下跪。她時常勸說自己,反正別人也會跪自己,自己也不吃虧。
陳奕抬頭,淡淡地說道:“起來吧?!?p> 方之斐站了起來,還沒說話。就聽到陳奕又說道:“當日朕失態(tài),恐怕嚇著你了?!?p> “臣妾無事,只是想知道陛下為何失態(tài)?!狈街持苯亓水?shù)膯柕?,一點也沒有畏懼的看著陳奕。
陳奕有些驚訝,也有些不悅地說道:“朕看到你的宮苑名為秋起,便想起了一些故人,思念之余便看到了幻想,故而有些失態(tài)?!?p> 方之斐點點頭,說道:“既然陛下您都說是幻想了,那總得給告知皇后娘娘。否則如今人人都盯著臣妾的秋起苑,皇后娘娘甚至送了婢女進來,難道不是為了一探究竟?”
陳奕一聽這話,便知道眼前的這個姑娘并不是來好奇自己在為誰傷心。原來是自己的失態(tài),帶給她了一些困擾。
陳奕覺得十分有趣,頗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方之斐,戲謔地說道:“皇后關(guān)心你,你這般揣測皇后,該當何罪啊?”
方之斐一聽這話,趕緊跪了下來,心里默念著“阿彌陀佛”。她可不想受皮肉之苦,心中默默祈禱著就盼個死刑好了,自己再求個死的痛快就完事了!
陳奕看著她跪下,那害怕又不敢說話的樣子,心里覺得有些失落。這才一個來回,這個方才人剛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就沒了,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他剛準備擺擺手,讓方之斐下去,便聽她帶著哭腔說道:“陛下,臣妾不得寵,這宮里的人不待見秋起苑,我們成日里不是缺東少西,就是自己做女紅節(jié)省開支。要說您不知道秋起苑的情況,那掌管著六宮事宜的皇后還能不知道。給秋起苑添人,那是要我的命,何來關(guān)心。再說我一個不得寵的妃子,皇后娘娘為何要關(guān)心,她愛慕您,不過是關(guān)心您為何失態(tài)而已。”
這連珠炮彈一般的話語,把陳奕說的是一愣一愣的,仔細思考這話倒是句句在理??勺屑毚@每一句,似乎都是錯的。一邊控訴自己不得寵,一邊控訴宮中人勢利,最后還要控訴蘇皇后為難她。
楊慕寒已經(jīng)被嚇得不停咳嗽,方之斐跪在地方,把腦袋埋著,也不看陳奕。
陳奕聽到楊慕寒的咳嗽,回過神來,才看見寢殿中站著他和楊小詩,后庭敞開的門外站著幾個侍衛(wèi)還有來回灑掃的宮女。這一番話下來,傳出去以后,必定是鬧翻了天。
他心里清楚皇后的所作所為的確是想探查,所以有些不悅。但這宮里,竟然會有人蠢到把這些事就這么直接的說出來。
陳奕想不通,看著方之斐那個圓圓的榆木腦袋,甚至想伸手去打上一掌。
他沉默片刻,也似乎注意到了周圍的人都在等著他示下,畢竟這樣大不敬的話已經(jīng)說出口,陳奕雖不想處罰她,也已經(jīng)不行了。
“放肆!你在說什么渾話!”陳奕故作生氣,語氣十分嚴厲,又喚道:“楊慕寒?!?p> 楊慕寒趕緊回答道:“奴才在?!?p> “傳旨下去,將方才人禁足在秋起苑,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進秋起苑探視,包括皇后!”陳奕說罷,看著方之斐搖搖頭。
方之斐一聽這話,倒是長舒了一口氣。心想這下好了,沒有人打擾他們,也不用費心將青冥藏著,只是不能再宮里逛著玩,日子又多一分無趣了。
“臣妾遵旨?!狈街硱炛^,就回了陳奕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