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未曾迷惘
前后層疊交錯無盡長廊,左右嵌套增加矩形銳框
不會輕易被引誘控制手腳,也很難接受迷惑來回擺晃
只是倒影的模仿,所正行走不過單一的隧道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變了,真實的道路不知何時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自己也竟成為了鏡中的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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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艾斯最近遇到了許多倒霉的事情,但是,他依舊遵循著自己的信條——無論遇到了什么困難,即便是獨自一人,也一定要展現(xiàn)出那一以貫之的爽朗笑容。
“艾斯閣下,請您馬上回來!陛下和宰相先生會生氣的!”
“哈哈。怎么可能,騎士有騎士的忠誠,就算和女王陛下的十三名衛(wèi)士搏斗也沒有什么是可恥的。我完成了自己的人任務(wù)。之后去哪里憑什么要受到約束嘛!”
“回來啊艾斯先生!”
“女王會把我們冰凍后再挨個敲碎的!”
“那又誰叫你們自己躲不開呢。嘛,我真討厭磚石城領(lǐng)地的氛圍,訓(xùn)練呀、禮儀呀,陪克雷斯塔出去玩倒挺有意思的,但只要在外人面前我就一定要叫她女王陛下,也太拘束啦?!?p> 艾斯哈哈笑著,用繩索從訓(xùn)練場鄰接的哨崗上吊下。隨后,他用臂膀發(fā)力,讓繩索飄蕩出一道弧線,將他甩落進最近的樹林,在他穿葉和樹木的時候,瞬間形成的空隙讓陽光碎裂成銀幣大小,再匯聚成融化的金箔,流淌到更深的地方。
“哇啊啊啊啊!”
艾斯避開迎面的毛山櫸,結(jié)果迎面一個比較高的山丘,幸好她不知道及時松開了繩子,為了減少緩沖,便刺猬一般的抱緊自己翻滾起來。
“額,這個地形變化真是麻煩啊,剛剛差點就要擦到了,好險....還好藏在這里的靴子還沒有消失,不然就只能光腳走路啦?!?p> 艾斯抖落掉全身的草沫,松開了剛剛為了爬下繩索而用的系腳皮帶。他換上身著灰藍相間的初級騎士兵服,將貼身護胸甲,腹部、腋下和肘部的鎧甲都脫了下來,隨便丟在一邊。
“強身健體,輕裝上陣!”
艾斯愉快的跳了跳,又略是沮喪的看了下自己別在身上的木劍。
“也不知道我的劍什么時候能送過來呢....對于習(xí)武的人來說,這看上去也太不認(rèn)真了?!?p> 之前他托人鍛造的寬劍在上次決斗的時候折斷了,大概是由于太急于進行淬火工序,連普通的長矛都折不斷。
“雖然我已經(jīng)在大部分時間帶不斷練習(xí)了,如果一直是這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獨當(dāng)一面呢?!?p> 就像一只羽翼尚未豐滿的小灰背隼,作為一個想要成為厲害騎士的,正值青春期,個子還沒有長齊的少年。艾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好啦。振作起來,想一想這次出逃的目的。對了,要去看望一下養(yǎng)父,最近鉆石城領(lǐng)地又要和帽子屋領(lǐng)地開戰(zhàn)了,他的領(lǐng)地被夾在中間,肯定會遇到一些麻煩吧。”
森林因腐爛蕨類的覆蓋而陰黑,還有狐貍竄動的聲音。艾斯踩住蜿蜒橡樹枝干的一側(cè),震落的好幾只橡實砸在艾斯的頭上,硬如鍍鉻。
“好痛...。拜托你不要啄我的腦袋。你們這些鳥真怪。我不就是經(jīng)常偷兩顆蛋么,為什么你們這么不喜歡我?!?p> 艾斯揮舞著木劍,滿意地看到好幾只鳥的翅膀被打折在地,他開心的將它們撿起來,簡單拔掉些羽毛,就塞進隨身攜帶的大號背包里。
“我的晚餐有咯。哈哈,旅行就是這樣,充滿驚喜是不是。在你喜歡上它之前,它也富有充滿激情和冒險的色調(diào)嘛?!?p> 接骨木垂下柔軟的枝條,蜘蛛網(wǎng)在光照下閃著亮光,隆起的草地旁小溪潺潺地歌唱。食蟲鶯“嘎嘎”叫著,燕雀用那副被威士忌弄壞般的嗓子,粗聲粗氣地模仿著艾斯身邊的人經(jīng)常會對他說的話。
“艾斯,你什么時候能變強一些呢。”
“你的格斗技巧,還有劍術(shù)真是糟糕透了。”
“為什么你沒有認(rèn)真的做一個城堡的訓(xùn)練師呢。你曠工多久了?!?p> 艾斯時不時停下來,繞圈,側(cè)著頭對這些具有威脅性、但時而幫他果腹,時而給他提供材料工具的小生物們打招呼。陽光照進他的茶色的眼睛中,又像什么都沒有映照出來一樣。
它們并不能讓他的心情變好。也沒有變得更壞。
“沒辦法,誰叫我是個樂天派嘛?!?p> 緩緩環(huán)顧四周,被對比強烈的顏色晃得眼痛。艾斯不太清楚,在時鐘塔和鉆石城相隔的地帶是不是真的多出了一片森林,或者說,他又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了。自從“搬家”到琉璃國后,他在森林里迷路的概率就似乎開始上提,或者說,是大大飛升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艾斯來到了“門之森林”。
所謂門之森林,顧名思義。就是那種會讓你迷路在許多門之間的那種森林,或者很多只有門的樹長在這里。
艾斯走過這片奇怪的森林,目即之處全是各式各樣的門,有些門就像頭寬腰窄,或者是腰寬頭窄的梨子,歪斜到難以形容的程度。一堆數(shù)字的集合,門環(huán)被塑造成任何能想得到的幾何圖形,在艾斯看來就像在吃飯時考慮將肉切成菱形還是等邊三角一樣荒唐。不同于鋁合金和實心木,有些門的材質(zhì)很奇特,那是在碳酸鈣上嵌進些貝類化石、外殼的白土粉末一動就會簌簌撲落。它們數(shù)目龐雜,埋伏在每一個樹樁、每一個土丘后面,這可真的是“遍地都有”,有時艾斯還真會遇到“躺”在地上的家伙————兩個相連的平面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聚集熱量,暴露在陽光下的部分就像一個稍差些的鐵鍋,就在上個白天的時間帶,艾斯靠著它在上面煎熟了一個鳥蛋。
“嘛...除了有很多很奇怪門之外,這里看起來和普通森林沒什么區(qū)別來著?!?p> 白眉灶鶯哨笛一樣的鳴管和著潺源的韻律。
“哪家的孩子,誰知道呢?”黑白森鶯的口齒含混不清的唱著。
艾斯被這些鳥類吸引著向前,走過奇奇怪怪的門。
在不可思議之國之中,鳥類會說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它們大部分都會說話,只是因為鳥類思維簡單,它們經(jīng)常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黑啄木鳥發(fā)出一陣不合時宜的癲狂笑聲,這么無理的舉動自然很快被其它的鳥類用鳴唱打斷了,它們在樹冠上下跳動,不停重復(fù)著著沒有答案的話語。
“我猜她是一個天使?!?p> “不,我打賭她跟我家的雛兒一樣漂亮?!?p> “她長著墨藍色的絨毛?!?p> “可是她也有潔白的羽毛?!?p> 它們嘰嘰喳喳地討論、毫無忌憚地上躥下跳,直到艾斯從一個隱蔽的山坡跌下,他撞的蘋果樹干發(fā)出猛烈的震顫,又干又癟果子撲簌簌地下落,所有的鳥兒像從熱油上炸開的玉米粒般飛起,濃密樹蔭的縫隙,有無數(shù)雙亮晶晶的警惕的眼睛。
“好....痛...絆倒?jié)L下來了啊。”
艾斯咬著牙搖搖晃晃地爬起,胸前的鎧甲碰得叮當(dāng)作響。
“時鐘塔應(yīng)該是這個方向吧,根本記不清,好像不太對勁啊...........”
抓了抓頭發(fā),艾斯左看右望,突然,他埋在青草里的膝蓋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那感覺就像是貓咪的身體。
“唔?!”
“唔哇、哇、哇?!........這是什么東西。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是一個小女孩。
她一動不動地睡著,獐耳細(xì)辛從落葉堆里挺立出來,小爪樣的花萼把花莖壓成一個精致的問號,青色的細(xì)莖發(fā)著悠悠的淡光,陰影落在她毛茸茸的眼睫上。
綠蓋在少年的背上輕輕地?fù)u動,在斜直的逆光中,有片葉影看起來是那么的不合時宜,它太過消瘦,又太過安靜,當(dāng)它最終消失在逆光的時候,就真的和飛蛾側(cè)腹滑過鱗片的一抹銀色無異。
故事,便是從這里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