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王府發(fā)生的“更衣”事件,自然瞞不過宮里。
一大早便有人向李璟和鐘皇后奏報,以關(guān)心為名在兒子和兒媳婦身邊安插耳目,在皇家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鐘皇后放心不下,專程召兒媳婦周娥皇進宮,唯恐她受了委屈心情郁結(jié),影響了腹中的小孫孫。
昨日周娥皇自是沒有受到驚嚇,但清晨起來確實有一丟丟失落,昨日獻舞的窅娘竟然躺在了丈夫榻上。
這種事情,但凡是個女人都會吃味難過??墒巧頌榛始掖髬D,周娥皇卻不能當(dāng)回事,也不能視而不見。
既不能為難窅娘,也不能埋怨丈夫,甚至還得積極張羅著給窅娘個名分,否則就有善妒之嫌。
尤其是身懷六甲不方便侍候枕席的時候,總不能讓丈夫一直獨守空房,有礙于皇家開枝散葉吧?
唉!
在外人看來,鄭王夫婦恩愛甜蜜,可唯有她自己知道,王府里雖然沒有姬妾,但城外的別宮里,金屋藏嬌好幾個呢!
以往丈夫至少不會把人帶回府,如今連王府里也毫不避諱了,尤其窅娘某種程度上還算是自己身邊人。
兔子不吃窩邊草,男人卻會!
多多少少,周娥皇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鐘皇后看在眼里,作為過來人自是心知肚明。
“鵝黃,莫要多想,皇族子弟,綿延子嗣,難免多幾房姬妾嬪妃。你呀,安安心心養(yǎng)胎,為官家誕下小皇孫才是正理,將來母儀天下和東宮儲君之位,便誰也動搖不了?!?p> “嗯!”
周娥皇輕輕點頭,旋即又有些錯愕,雖說丈夫是事實上的嫡長子,但并非明旨冊封的儲君。
難道……
“靜候佳音便是?!?p> 鐘皇后輕輕叮囑,旋即道:“不過有人似乎意欲對從嘉不利,此事不得不防?!?p> 周娥皇所能做的,只是加強王府的管控,提防再有宵小暗中生事。鐘皇后要保兒子的安全與地位,還得央求李璟出馬。
“官家,臣妾本不該多言,但昨日之事著實兇險,鵝黃的名節(jié)、從嘉的名聲險些毀于一旦,甚至還會導(dǎo)致唐宋交惡,此事……非同小可??!”
“朕知道。”
李璟陰沉著臉,無論是對付還是捉弄趙光美,他都可以理解,只要不過分,都在容忍的范圍內(nèi)。
可竟然有人把手伸向了兒子與兒媳,這讓李璟有些不安,也頗為惱怒,算是逆了龍鱗。
“此事,朕決不輕饒?!?p> “然官家打算如何?”
鐘皇后低聲道:“從善幫著準(zhǔn)備夜宴,結(jié)果卻出了這般事情……”
雖然沒有明說,但這句話里的指責(zé)意味很明顯,不是失職那么簡單,鐘皇后有些懷疑李從善。
畢竟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倘若李從嘉有個什么閃失,意味著什么?
何況,朝野本就有人覺得,鄭王雖然仁善卻過于孟浪柔弱,反倒是韓王更有儲君之資。
而且當(dāng)年唐國宮廷之中,多少也有見不得人的爭斗,李從善之母凌妃沒少在她手中吃虧,沒準(zhǔn)這孩子記仇著呢!
李璟何嘗聽不懂,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便是兄弟鬩墻,手足相殘。李弘冀與李景遂的前車之鑒,絕不能重演。
“涉事的奴才都死了,從嘉也相信兄弟,朕難道要懷疑自己的兒子嗎?”
李璟沉吟道:“不過此事,朕會詳查的,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歹人?!?p> 鐘皇后知道,能有這個態(tài)度已經(jīng)難能可貴了,再多的奢求不能有,便告辭離去了。
待鐘皇后走遠,李璟猛然咳嗽幾聲,取下掩唇的錦帕,赫然是殷紅的血跡。
李璟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與凄苦,搖了搖頭,用僅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輕聲嘆道:“看來等不了了,朕得出手了……”
……
趙匡胤的親筆信終于送到了金陵,隨行而來的還有宋國使臣和侍衛(wèi)。
信中交代,皇弟游歷江南,代朕巡視天下,請李璟妥善接待,予以關(guān)照。
得!
唐國上奉宋為正朔,名義上便是宋國疆土,皇帝派親弟弟前來巡視自家疆土,合情合理。
趙光美搖身一變,從游客升級為唐國國賓,而且是代表天子的欽差,身份和權(quán)責(zé)一下子提升了許多。
不過大抵是住慣了玄武湖畔的別苑,趙光美并沒有打算搬去唐國禮賓院,只消侍衛(wèi)進駐即可。
李璟和馮延魯自然不會反對,欣然應(yīng)允。
侍衛(wèi)來了,身邊都換成了自己人,趙光美舒坦了許多,可以大大方方出門逛了。
先前雖說也有隨從侍衛(wèi),但哪有自己人來的放心?為了安全,趙光美愣是在玄武湖釣了好多天魚。
現(xiàn)在,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
金陵城里,自然是要好好逛一逛的,比如聞名遐邇的秦淮河。
帶上耿明,還有些許明暗侍衛(wèi),化名肖三公子的趙光美上街了,趁著月色,直奔秦淮河而去。
路上,遇到了早就約好的孫木蘭。
一來她算半個本地人,二來出游沒個同伴,尤其是女伴,著實無聊的緊。
“肖公子,讓我南渡句容,可是早就想到了這一天?”孫木蘭見面便興師問罪。
“冤枉!”
趙光美笑道:“當(dāng)初一心只愿姑娘安全,哪想到這些,前來金陵……亦非我所料。”
“三……公子就是三公子,無論走到何處,都能攪動風(fēng)云不安?!?p> “別這么說,搞得我像破壞之王一樣?!?p> “好像有點?!?p> “那日在鄭王府里……多謝!”
趙光美笑道:“不過話說回來,那日姑娘是恰巧前去赴宴,還是專程為趙……肖某而來呢?木蘭小娘子,你可要有分寸,你知道的,我呢……已經(jīng)心有所屬了?!?p> “這是誠心道謝嗎?”
孫木蘭沒好氣道:“別臭美了,要不是怕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家的投入打了水漂,你以為我樂意嗎?
你也小心,在金陵要是有什么拈花惹草的事情,我一定通知張家姐姐,到時候看你怎么辦?”
“拈花惹草?我有嗎?”
“那可未必,馮尚書就沒進獻幾個江南美女給你?哦對了,還有那日獻《霓裳羽衣舞》的窅娘,難道不是專程給你準(zhǔn)備的?”
孫木蘭兀自開著玩笑,聲音不算小,并未注意到身后不遠處,人群之中跟著一個行尸走肉般的書生。
“果然是你!”
書生呆若木雞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嘴角牽動,咬牙切齒,恨意十足,眼神里也不時泛起兇光,自始至終盯在趙光美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