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回到驛館,趙光美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噴嚏。
“該不是德昭在罵我吧?”
張含靈掩唇道:“沒準,有你這么當叔叔的嗎?誰讓你這般損,胡亂給皇長子定親事。”
“怎么是胡亂定呢?門當戶對好吧,只不過……李家小娘子的容貌恐怕不敢恭維,反正,和你相比肯定是差遠了?!?p> “你……呀!”
趙光美笑道:“總不能犧牲我自己吧?若是那樣,豈不是得矮李重進一輩?我可不干。更何況,你也不樂意不是?”
“和我有什么關系?”張含靈最很硬,卻不由自主含羞低頭。
“真的沒關系嗎?”
趙光美湊近了低聲道:“今天,李重贊還問我,什么時候喝我們的喜酒呢?”
我們……喜酒……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頃刻間,張含靈雪白臉頰上泛起一層緋紅,嬌羞非常。
“含靈……我安排一下,你先回東京去吧?”
她竟然直呼我閨名……
張含靈越發(fā)羞澀起來,卻不想轉瞬聽到他有些“冷冰冰”的安排。
“你呢?”
沒有問原因,只問他何在?
“我過些時日再說?!?p> “為何不一起?!?p> “我還不能走?!?p> “我可以留……”
“不,你走了我才安心……我才能順利走?!?p> 趙光美堅決拒絕了,封爵聯(lián)姻,趙宋確實在厚待李重進,但能保證他不反嗎?
很難!
趙光美并不覺得自己小翅膀煽動幾下,就可以改變歷史走向,畢竟李重進謀反是在建隆元年九月,還有兩月有余,存在太多變數。
鐘謨與馮延魯尚未離開,南唐仍舊可能介入其中。今日李重贊話里話外,東京也有那不安分之人與之勾結。
淮南,依舊危機重重。
而李重贊突然提及張含靈,只是揶揄?還是……
趙光美不敢不謹慎,畢竟張含靈是他的一個軟肋,尤為珍視,自然不能讓她有絲毫閃失。
“一定要如此?”
“是,那日在船上,已經讓你經歷過九死一生……從那以后我發(fā)誓,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p> 張含靈緋紅褪去,眼眶卻不由自主有些紅了。
“好,我先走,等你回來。”
一問一答,一個態(tài)度,彼此承諾。
“放心,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我生來便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趙光美相信,了無牽掛自然可以從容周旋于淮南,縱然有什么危機,一個人也更容易逃之夭夭。
“愿如你所言?!?p> “那當然,我說的是實話嘛,要是沒有好運氣,怎么會認識你這么漂亮的姑娘呢?”
“又沒正形了?!?p> “嘿嘿,不著急……在你走之前,我們先去見個人?!?p> “什么人?”
“故人,見面你就知道了?!?p> ……
趙光美和張含靈出門了,身后自然跟了不少尾巴。
二人渾不在意,我行我速,到處游玩。
小橋上,二人看著小鴨子游過橋洞,一看就是許久。
“只有一只,形單影只,好孤單。”
“是啊,要是有個伴……藍天碧水,暢游其間該多暢快?!?p> “要不……”
張含靈剛要開口,趙光美搖頭道:“也許它是有伴的,先走一步,所以它才這么著急追趕?!?p> “是嗎?”
張含靈目送小鴨子遠去,看著水中一圈圈漣漪,輕聲道:“好吧,聽你的!”
“跟我來……”
事實上,一個有身份,有特權的人,想要擺脫跟蹤是很容易的。
趙光美帶著張含靈進入一家售賣金玉首飾、胭脂水粉的店鋪,店主便謝絕迎客,專門招待貴賓。
皇家禁軍暗中守在外面,誰也進不去,節(jié)度使府的尾巴無可奈何,只能分布開,將店鋪閣樓包圍,盯住所有出口,保證趙、張二人不會逃走。
趙光美壓根就沒想走,此行不過是要見一個人。
瞧見一襲江南風韻長裙,以及薄施粉黛的妝容,幾乎以為看錯了。
“是你!”
張含靈一眼便認出來,正是“帶著”他們乘船南下,“導致”他們落水的的那位翩翩公子,不過此刻,竟恢復了女兒身,而且如此風姿綽約。
“姑娘姿容不俗,何故不愛紅妝愛男裝呢?”趙光美饒有興致地詢問。
“小女子姿容實在尋常,比之張家姐姐略色多了。”
“那是……你說的沒錯?!?p> 少女謙虛一句,不想聽到趙光美如此耿直的說法,險些直接內傷,只得無奈道:“三殿下,何必這么直接呢?好吧,張家姐姐國色天香,小女子不服氣都不行?!?p> “好了,別聽他胡說。敢問妹妹如何稱呼?”
張含靈瞧著對方年歲可能比自己還小些許,想起當初經歷,知道對方出身不凡。
少女眨著眼睛,輕笑道:“三殿下應該都門清了吧?”
趙光美不疾不徐問道:“小娘子可是復姓頡跌?”
“頡跌?”
聽到這個特別的姓氏,張含靈驚訝道:“難道是……”
“沒錯,大周皇商,說的就是他們家?!?p> ……
頡跌家的故事說來話長,想當年他們是江陵商賈,以販賣茶葉為主。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他家只不過是亂世夾縫里求生存的商家,區(qū)別只在于賺錢多少。
幸運的是,頡跌氏的老家主遇到了一個年輕人,出于善心,對其多有幫助。
某次,年輕人險些遭遇欺騙,傾家蕩產,幾乎走投無路。多虧了頡跌氏從中斡旋,幫助年輕人保全身家性命,并在其臥病之時為其延醫(yī)問藥,照料至痊愈。
年輕人對頡跌老家主自是感恩戴德,兩人聊起來竟甚是投緣,成了忘年之交,也便聯(lián)袂一同經營買賣。
某一日,二人在酒樓暢飲,恰逢一個算命的相士經過,瞧見年輕人,當時便吃了一驚,聲稱年輕人隆準而龍顏,貴不可言。
一句話,帝王命。
年輕人渾不在意,只當是相士信口胡謅,甚至饒有興致與頡跌氏開起了玩笑:“若我為帝王,恩公有何愿望,某定當厚報!”
頡跌氏亦玩笑道:“但見城門收稅官吏,職位不高,權力卻不小,所獲頗豐。若你為帝,就讓我去當個稅吏,給我免稅便是。”
只是個玩笑,誰也不曾在意,然而世事難料,無巧不成書。
年輕人不久之后便去投奔姑母,隨后過繼入府,認姑父為父,隨之進入軍伍。若干年后,姑父闔家遇難,身為養(yǎng)子的年輕人成了繼承者。隨著姑父登基為帝,他也便輾轉成了皇太子,最終龍登九五,面南而坐。
沒錯,年輕人名叫——柴榮。
頡跌氏沒料到年輕人真的貴不可言,成了君王。
君無戲言,所以當初的玩笑便成了兌現的諾言,讓他當上了東京稅院的掌吏,頡跌氏也便成為免稅的——大周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