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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師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公子有問

相師堂 牧行云 2803 2019-06-13 05:57:33

  所謂入鄉(xiāng)隨俗,便是這般隨俗?

  南宮軼端著身子看向身側(cè)的簡兮公子,一臉詢問之色。

  簡兮公子倒是大方地搖著風流扇,道:“風流才子,佳人成話。難道此行不妥?”

  南宮軼仰望著高懸的玉憬苑橫匾,紙醉金迷的胭脂色里鋪就的層層誘利之中,夾雜著聲色的高酣。原來這就是隨俗?

  只是若這是隨俗,那顧諳被放在何地?

  簡兮公子似看出南宮軼的難色,道:“玉憬苑是諳兒母親的陪嫁,如今是諳兒的產(chǎn)業(yè)。”

  南宮軼依舊站定未動。他想起那則照夜公子與簡兮公子一擲千金的故事,想起簡兮公子為討佳人歡心學跳回風舞的故事。他心愛之人也是他人心慕之人,簡兮公子與顧諳才子佳人的故事里,南宮軼是姍姍來遲的人。

  南宮軼突然意識到得失心原來也很重要,哪怕一步、一件事、一句話,對他都影響至深。可若這些都重要,那么自己所承的帝業(yè)呢?

  丘照夜所扮的簡兮公子在一旁靜靜地觀察著南宮軼。顧諳說是招待,實則是行保護之實。這位太子的心機可不是外表看的這么簡單,當初,自己的幾個得力手下悄無聲息地折在他的手上。這個天下,從來不缺掩飾自己的人。丘照夜面色沉靜地看向南宮軼,禮貌地一笑,笑里掩過三分警惕、三分敵意:一個人過分地掩飾自己,為了什么?今日自己所扮的簡兮該如何試探,如何出招?

  簡兮瀟灑入室,南宮軼只得隨后。

  “太子殿下對相師堂了解多少?”

  甫一落座,南宮軼被簡兮突如其來的一問問的稍稍愣了下神,顏色剛緩,還未答話。簡兮又道:“相師堂立世不足百年,其勢卻令人不敢小覷,太子殿下可覺得這話對?”

  “是!”

  “殿下覺得相師堂能有如今成就靠的是什么?”

  南宮軼認真地看向簡兮公子,開口道:“公子滿足于今日相師堂之境嗎?或者公子滿足于如今在相師堂中的地位嗎?”

  簡兮眉梢微挑,反問道:“為什么不滿足?”

  南宮軼笑道:“咱們回到方才的話題上來,我對相師堂了解多少。我對其了解的再多,也不如公子。所以我的一番見解在公子眼中會不會有班門弄斧之嫌?”

  簡兮抬眼正視而待。

  “相師堂于天女河遇明主相侍的故事天下流傳已久,可我不信?!蹦蠈m軼微微一笑,“當年北芷國主或許真的救了相師堂主,但因一命而償百年,未免代價太大了。要說海家與相師堂的聯(lián)手是基于利益最大化更讓人相信。便如東盛與北芷的交易,只要找到一個共點,敵人都可以做朋友,何況有恩有德的兩個人?”

  簡兮示意繼續(xù)。

  “這世間有個有趣的現(xiàn)象,野史往往比正史讀來有趣,真實性更高一些。我曾拜讀過一本《相師之始》的書,據(jù)說是北芷一位不得志史官所撰,這位史官窮其一生,跋山涉水,于坊間搜集了不少軼事傳聞,我且講一講,簡兮公子為我辨一辨真假可好?”

  “早先聽聞有這么一位先生,晚年居于南杞,被王族奉為上賓,講述民間流傳的一些荒誕趣事,以討生計。在下便期與這位先生見上一面,才知原來他是南杞國人,這不得志便有了出處?!?p>  “在這位先生的書中,北芷國主與相師堂的相遇締約乃是七空大師一力促成。至于大師促成此事的原因,書中未述。北芷國主許諾相師堂的是相師十八堂子弟身不受死之權(quán),當然如今相師一脈只余八堂,不知是自然凋敗還是有故舊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相師堂承諾北芷國主,保海家百年無憂,誅一切對海家有擾有礙的對手,所以光鮮明亮的相師堂,一開始不過是君主家的一介殺手罷了,只是令海家沒有想到的是相師堂真成了氣候。”

  簡兮看向南宮軼,冷冷道:“當年搜家的時候未找到的那本原來在太子手中。”

  南宮軼看向踩著馨香踏歌而舞的舞姬一步一步趨向自己,執(zhí)杯慢慢抿酒,降低聲音,盡量平復心情,道:“眼前此景似與今日話題不符?!?p>  簡兮淡然道:“無妨,這些舞姬知道規(guī)矩。”

  果然,簡兮話音剛落,這些舞姬順著樂聲輕盈轉(zhuǎn)身,不再靠近南宮軼。

  “成了氣候的相師堂是顧家的野心還是始料未及?”南宮軼放下酒杯,將疑問與胸中所蘊的壓抑之氣一并緩緩吁出。

  簡兮感受著空氣中凝而漸失的沉重,也學南宮軼方才之樣,執(zhí)杯輕輕搖晃,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成了氣候不好嗎?”

  南宮軼失笑道:“好嗎?以江湖之勢卻功蓋國主,這個氣候好在哪里?”

  “原來相師堂之勢,連遠在南杞的太子也怕了。所以太子欲求顧諳,乃是早有預謀?”

  不出南宮軼所料,話題終于引到顧諳身上。

  “那么公子所求,求的哪般?”

  屋內(nèi)瞬時彌漫開一股硝煙之味。

  簡兮俊顏之中顯出寵溺之色,口氣中多了一絲霸道,道:“世間的緣分其實就是這樣奇妙,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所以但有所求,也是求這緣分的長久,而旁人以為抓住的那絲情愫,其實不過是不懂江湖兒女相處之道的一種錯覺?!?p>  簡兮所答狠狠地刺痛了南宮軼的心。簡兮看著南宮軼眼中顯現(xiàn)的黯然,心中直覺又好笑又痛快,將杯中酒中一飲而盡。

  恰此際,一曲畢,舞姬低首而退,門口處站定一位風韻娘子。寬袖長裙,隱隱透出菡萏花底紋,不著風塵的臉上,恬淡怡然,朝著兩人行了一禮:“兩位公子有禮了?!?p>  簡兮抬眼,嘴角含笑,道“小姨!”

  “貴客至,當有雅樂佳肴,是玉憬苑怠慢了。”

  “久聞玉憬苑回風舞最討心上人歡喜,非千金不可得。不知今日可有緣睹上一睹?”南宮軼插言道。

  荻娘仍立在門口,不卑不亢道:“公子這話若幾年前相問,荻娘只怕還會驚到,可自從簡兮公子為佳人擲金學舞始,這回風舞便非千金可得了。”

  南宮軼心情又沉郁了一番,瞧著簡兮面上得意之色,又開口道:“難道要得佳人歡心,只一曲回風舞嗎?”

  荻娘看著屋內(nèi)一副爭風吃醋的模樣,不由一笑道:“不知公子要討哪家小姐歡心?這照鄴城里的大家小姐,咱們玉憬苑還是耳聞了一些,也有一些了解,不知可要咱們?yōu)楣映鲋\劃策?”

  南宮軼愣了一下,自是不敢報顧諳之名,有些吃吃道:“不必。”

  “世有解語花,當有解語者。世有公子,當有懂公子者?!陛赌餂_南宮軼福了一福,道:“公子不是此間人,不該入此苑?!?p>  簡兮公子聞言,雙眼輕垂,再抬眼時,面色復了自然。

  荻娘退后兩步,做出“請”勢。

  簡兮公子將手中折扇在手心處輕輕敲了敲,道了句“告辭”,如來時般瀟灑而出。南宮軼直覺自己似個跟班仆從,帶著頹然之氣緊隨其后。

  身處豪華大街,簡兮指著來往行人忽道:“倘有一日,顧諳離你而去,你怎么辦?”

  南宮軼今日言語雖一直處于下風,但顏色形狀并未有多少變化,聽言道:“簡兮公子以為我如今行事作派,擔不起您這一問嗎?”

  丘照夜仰頭望天,嘆道:“天晴久會有雨至,久雨也有晴日出,天下之勢如此,男女之情亦如是,總有一天謎底會解開的?!?p>  南宮軼不解。

  “諳兒說你真誠不假,南宮太子可擔得起這一贊?若擔不起,你如今行事作派,如何擔我一問?若兩者你都擔不起,佳人在你側(cè),你可會忐忑?”

  丘照夜將折扇收緊,指向前方,道:“請吧!這時辰,大小姐應該與南地勝師碰面了?!?p>  南宮軼卻未前行,而是一臉誠摯地回道:“世人皆傳公子對諳諳之情深,這世間仰慕諳諳者眾,公子不過比在下早遇她而已?!?p>  丘照夜回身,一副愿聞其詳之狀。

  南宮軼拱手,繼續(xù)道:“我不懂男女之情,于其上也不懂變通,但我愿意學,愿意改,為諳諳學,為諳諳改,我對諳諳之心,之情深,并不比公子少?!?p>  “如此甚好,請?zhí)拥钕轮斢浗袢罩?,莫待他日空成碌碌者。”丘照夜道:“碌碌者,無為?!?p>  

牧行云

認真地寫每一個字,盡我所能。可這世上的緣分豈是盡如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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