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迎親的儀仗離開了顧府,浩浩蕩蕩,往定王府所在的永平坊去。
唐越兒坐在八抬大轎里,聽得外頭炮鼓喧天,人聲鼎沸,想來場面必是十分熱鬧。
都鬧出這么大動靜了,那采花賊若是知道又有新婦出嫁,應該會循聲而來吧?
八個轎夫抬著個柔弱纖纖的新娘子,一路行來,腳步甚穩(wěn)。菱枝跟在花轎外頭,悄悄塞了一包唐越兒最愛吃的玫瑰豆沙糖糕給她,她舒舒服服的窩在花轎里,吃得痛快。
一行儀仗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定王府正門前。
唐越兒頂著大紅喜蓋下了花轎,只看見腳下就是大紅氈毯,也不知是誰上來扶了她,就沿著那大紅氈毯一直走進了定王府,跨過了正門,又再穿過了庭院,上臺階,直到進了廳堂。
卻不用再拜堂,因為定王是皇子,可大婚三日后,攜新婦入宮拜見帝后。
因此雖是婚娶喜事,定王府里卻并不比顧府熱鬧,反倒顯得有些冷清。
只不時偶爾有女子輕聲的說笑,傳入耳中。
唐越兒頭頂著大紅喜蓋,什么也看不見,只能任由定王牽著她的手,跟著他離開廳堂,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一路走過了庭院,穿過了垂花門,上了臺階,跨過了院門。
耳邊聽得有水聲潺潺,鼻間也聞到了花木清香,正以為進了花園呢,走完了腳下尺方的水磨石鏤花地磚,卻站在了廊檐下。
有侍女跪在地上,替唐越兒褪去大紅金絲彩繡鴛鴦粉底鞋,又為她換上了一雙大紅的絹紗軟底鞋。
定王一直牽著唐越兒的手進了屋子,唐越兒聽見有珠簾響動,腳下是紅木地板,干凈得纖塵不染,又走了一二十步,停在一張軟榻邊,她便知道,終于可以坐下了。
長吁了一口氣。
唐越兒這時才有所體會,原來官宦人家的女子在出嫁這日,竟會如此疲累。
不過好在已經(jīng)進了洞房,像個新婦似的坐在這里.....只等著采花賊聞訊現(xiàn)身而來了。
一早就囑咐過菱枝,捧著流花劍守在自己身邊,不能離得太遠,若是那采花賊現(xiàn)身,可以立馬殺他個措手不及。
四周很安靜,也不知有人沒人。
唐越兒晃了晃頭上的大紅喜蓋,正想一把抓了扔掉,旁邊有個嬤嬤的聲音,笑道:“王妃莫急,待王爺取了稱竿來挑,這一樁姻緣方得稱心如意呢。”
唐越兒不屑一哂。
真麻煩!
然后就見一根系著大紅穗子的稱竿,輕輕伸過來,挑起了大紅喜蓋的一角。
卻又忽然停住了。
就聽有個清柔低醇的男聲,語氣淡淡道:“你們先出去?!?p> 一陣腳步聲,紛紛沓沓的往外去了。
唐越兒這才知道,原來這屋里的人不少啊.....可是怎么就那么安靜呢?
人都出去了,挑著大紅喜蓋的稱竿,卻還是停住不動。
唐越兒心生不耐,晃了晃腦袋,“你到底是挑,還是不挑?”
那雙握著稱竿的好看的手,輕微的顫了一下。
唐越兒又覺好笑,懶得再等,自己伸手一把抓去了頭上的大紅喜蓋,拋在一旁。
眼前終于明亮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順暢多了。
一抬眼,看清眼前人,唐越兒卻愣住了。
“——怎么是你?!”
朱鈺神色頗是淡漠,眼神清冷,看了唐越兒一眼,將手中的稱竿放在一旁。
“不是我....你以為會是誰呢?”
唐越兒驚訝得無言以對。
原來他就是定王朱鈺!
正是那日端陽宮宴,在長樂殿之外偶遇的青年男子。
那個說書人故事里的男主角...那個風流倜儻的美郎君....
看他此時身穿大紅織金團花紗羅喜袍,容貌清雅俊美,豐神秀逸,比起那日在宮中偶遇時,更顯風采綽然。
唐越兒瞬間領悟。
難怪嘉陽郡主顧明茵會對定王一片癡心,這定王確是生得一副萬里挑一的好皮相。
可是怎的就會這樣巧呢?在宮里無意偶遇過的一個男子,竟然就是定王朱鈺。
朱鈺任由唐越兒怔怔然將他看著,自在一旁紫檀雕花四方椅上隨意坐了,一手端一盞熱茶淺飲,桌案上滿是糕點鮮果,他另一只手在粉瓷描金邊的碟子里,拈起一塊如意糕,慢慢地吃著。
吃相頗是斯文,不過這個時候坐下來吃喝,想必也是又累又餓了。
唐越兒回過神兒來,莫名就覺得有些尷尬。
只因朱鈺坐在那里,顧自吃著,眼皮都沒抬一下,更別說看她一眼了。
竟是當她不存在一般。
想起菱枝曾說過,定王朱鈺看似是個翩翩君子,實則是個冷情冷心之人,且從不曾理會過嘉陽郡主顧明茵的一片癡心。
如此,唐越兒倒覺得松了一口氣。
最怕的就是一入洞房,新郎新娘二人獨處一室,新郎就餓虎撲食一般壓了過來.....
這般視而不見,也挺好。
朱鈺吃了塊如意糕,擱了手中茶盞,又另倒了一杯溫水,漱了口,就要起身出去。
仍是沒有看唐越兒一眼。
唐越兒就目送著朱鈺那頎長清逸的背影轉過了珠簾,出了門去之后,忍不住一聲歡呼,踢掉了腳上的鞋,一頭睡倒在了軟榻上。
*
朱鈺于定王府中起居的院落名為曦園。
此時裴昭候在曦園門外,見了朱鈺出來,忙迎上去。
“王爺,暗衛(wèi)都已安排妥當了,曉得近日京城里不太平,特意加派了些人手,我已經(jīng)囑咐過他們,時刻小心防范。”
朱鈺點了點頭。
裴昭原本想著今日是朱鈺大婚,心里拼湊了幾句討彩的吉祥話兒打算說給朱鈺聽,好討他歡喜。
悄悄覷著朱鈺的臉色,看上去比平日里還要從容淡定....竟是沒有半分當新郎倌兒的喜色。
于是只得將吉祥話兒先掖下不提。
跟在朱鈺身后來到了前院廳堂,裴昭退了下去,候在廳堂外。
廳堂上酒筵方開,朱鈺入席上座,席間來的都是皇室宗親,公候伯爵,并朝中官階三品以上的官員。
人雖不多,十來桌酒筵,卻端的是權勢富貴聚滿堂。
韓凌站在廳堂外的廊下,看著自己的父親威遠候,捧著酒杯去向朱鈺敬酒。
裴昭走了過來,拿胳膊肘拐一拐他,“你怎的不去你父親身邊陪著?”
韓凌收回目光來,笑道:“有父親在就夠了,我不慣那樣熱鬧的場合....”
裴昭呵呵一笑,扭頭看著廳堂里那些朝臣勛貴,一個接一個的敬酒,朱鈺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似乎頗是盡興。
裴昭不由眉頭緊皺。
平日里從不見王爺這樣任意飲酒....今兒這大婚,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王爺?shù)钠庹媸怯l(fā)讓人難以揣摩透了。
扭回頭來,和韓凌聊些閑話兒。
先還說些錦衣衛(wèi)里的公務,又想起一事來,便問韓凌:“上回你在司馬胡同的鐵器鋪子,特意讓人給你打磨的那把劍,怎的在嘉陽郡主身邊的丫鬟手里捧著?”
那夢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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