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里各個角落的人，猶如潮水般涌向三棟教學樓，源源不斷。
A班的空座位此時已快被填滿，聒噪的同學還在少數(shù)。
“誒，你說慕同學和那個李同學之間又有什么聯(lián)系？”唐憲廉問大頭。他雖然整天在學海里鉆研，但一空閑下來的時間就不自覺被卷入以慕赫、淩章為中心的圈子里，至于李林鈺，慕赫對她的態(tài)度不一，時好時壞，他一個局外人，什么都看不懂，糊里糊涂。
大頭聽到李林鈺三個字，剛剛她走過來那一幕又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確實，李林鈺是不可多見的美女，家世顯貴，面容高貴冷艷，眼神里永遠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拧Ｋ苌僬f話，大頭覺得她是不屑于和別人說話，她被碗刮傷那一晚，他很想跑過去看看，可是慕赫已經(jīng)沖了過去，他甚至連問候她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李林鈺喜歡慕赫啊?！贝箢^云淡風輕地說，帶著一絲不甘心。
唐憲廉歪了一下嘴，“你怎么知道！”
大頭看著眼前這個書呆子竟然也會關心起這些事來，而且很明顯，唐憲廉看起來就是個愛情白癡，大頭心里偷偷笑著，“你多做點數(shù)學題你就能看出來了?！?p> 唐憲廉踏入世俗的熱情被大頭的話猛地澆滅了。
“你們在聊什么？”淩章過來攀著唐憲廉的肩膀，“怎么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唐憲廉委屈地、不在乎地白了大頭一眼，指著他，“他侮辱我的情商。”
淩章掩嘴，“老弟，你的情商……確實不怎么樣，但是你別慌，智商高則無敵，情商后天還是可以補的。古人曰：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多讀些書，你的情商會提高的。”
唐憲廉看著兩人，拿起筆，展開數(shù)學試卷，“不說了，反正你們是一伙的?！?p> 淩章和大頭又對視笑笑，在淩章看來，唐憲廉對書的忠誠度簡直可以比喻為唐僧對取經(jīng)的忠誠度。而今天這波來自于他對情商的渴求，在他眼里就像唐僧對女兒國國王產生真正的情愫那般驚訝。
教室里的聲音已經(jīng)漸漸靜下來，淩章離開后門區(qū)域，悠悠走回第三組第三桌，秦妮正在做英語閱讀理解試題，慕赫的脖子長長地往前伸，脖子一半露出來，一半被高領的校服遮住，他的頭低下，雙腿放得筆直。
“鈴……”一聲清脆的鈴聲恰好地提醒了心已經(jīng)從教室飄到外面去的人，聽到鈴聲，坐在窗邊的搗蛋鬼也難得地把眼光從外面轉到桌面上來，抖抖小腿轉著筆，也試著和面前擺著的書融為一體。正在全心貫注地看書的人，也把鈴聲作為一個節(jié)點，虔誠地關上眼前正在看的書，再隆重地打開另一個科目。
鈴聲從校園各個角落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教室里、走廊外，甚至整個校園，都靜得平淡、安穩(wěn)，晚上也涼了一些，小樹葉相互碰撞，“沙沙”晃動。
林茂高中的晚自習，基本上都能保持絕對的安靜。
侯老師穿著一身休閑運動裝，立在教室后門。這幫小孩子的家庭背景、學習、個性，他已經(jīng)了解得差不多，慕赫人高傲但學習天賦高，秦妮屬于努力但偏科型，淩章學習態(tài)度不行但基礎好，李林鈺個性好強成績也不賴，唐憲廉則是肯下功夫但方法不對，而大頭，屬于缺乏學習動力型。
思忖了一番，他覺得是時候該打破這一片寧靜了。
無聲的腳步滑進講臺正中間，有的人抬頭驚覺，和侯老師對上一眼，魂被嚇掉一半。
大頭第一時間覺察，趕緊把手中的漫畫書扔進書桌里。
“同學們，不好意思，要占用你們一些時間?！钡紫碌膶W生紛紛抬起頭來?！盀榱颂岣邔W習效率，本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則，（同學們哄堂大笑。）我決定要在班里分配一下學習小組?！?p> 大家相互看看自己身邊的人，有人舉手，“老師，怎么個分配法？”
侯老師看向哪位同學，伸出右手往下?lián)]了揮，示意“別急?！崩^續(xù)開口，“當然，男女搭配我是放在第一，但是說好，男女搭配是學習搭配，可不準給我偷偷湊成一對了啊。
底下又哄堂大笑。
侯老師嚴肅正經(jīng)地繼續(xù)發(fā)言，“我們今晚就把這事給解決了，但是由于男女分配不均勻，男生多女生少，也還是會有兩兩男同學組合在一起的情況，同學們?yōu)榱艘黄鹎斑M，也不要嫉妒其他男同學可以和女同學在一起組合‘一對一’學習，畢業(yè)后大家的機會還是平等的?！?p> 同學們第三次大笑，有的人在竊竊私語打趣誰會和誰一組。
讓學生們激動了兩分鐘，侯老師實施行動，拿出一份名單。其實他在了解學生工作階段心里早已有數(shù)，“一對一”學習這種模式，是他歷年教學慣用的一種方法，對這個工作他早已得心應手。
“現(xiàn)在我把這張表傳下去，每個人看一眼，默默記住自己的搭檔，從明天早晨第一聲鈴響開始，這個‘一對一’學習模式就正式進入運行，可以吧？”侯老師舉起手中的名單，“傳過一遍后，我就把它貼到咱們班級的公告欄那，如果有不慎失憶，忘記搭檔的情況，咱們就到公告欄那看一眼，行吧？”侯老師頭微微昂起，溫和地說。
“好?！蓖瑢W們一片贊同。
侯老師走下講臺，把名單首先遞到陸欣那，第一組第一桌。陸欣緊張地看了一眼，“陸欣VS淩章”，卡了一會兒，往后遞了。
侯老師走回到講臺上，想了一會兒，“我再說最后幾句，一個人拼搏的路是辛苦的，一幫人拼搏的路，是快樂的?！钡紫掠袔讉€“切～”的聲音發(fā)出?！澳銈儸F(xiàn)在還年輕，現(xiàn)在這個時期先按我說的去做，效果如何，有沒有幫助，是你們自己去感受的。好了，我就說這么多，接下來安靜復習。”
“又是他?！鼻啬菔掷锏募埰⒍?，看了慕赫一眼，他正好也回頭，碰上那雙凌厲的眼神，她立刻假裝不經(jīng)意，低下頭去，把紙往后傳了。
侯老師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犀利地瞇起眼睛。
不一會兒，紙傳到慕赫手里，看到她看著自己那個表情，他心里已經(jīng)胸有成竹，實實看到兩個人的名字印在那里，心里有一陣安心。他“嗖”地一聲把紙片往淩章那傳，雙腿交疊起，又轉起了筆。
秦妮抬眼偷偷看了斜右方，她看不到任何表情。奇怪，我應該期待他有什么表情嗎？我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娘了。別想了別想了，鎮(zhèn)靜。
淩章拿到紙，抿抿嘴，表示欣慰。
最后的結果，就是大頭VS李林鈺，慕赫VS秦妮，淩章VS陸欣，唐憲廉VS沈凱（男生）。
唐憲廉拿到紙條，小聲嘀咕，“看來，我真不適合踏入情界，天命如此?！?p> 大頭從第一組后邊扔過一個紙團，正砸中唐憲廉脖子，“我說準了吧?！?，得意地扯起嘴角，做了個鬼臉。
唐憲廉的頭平靜地轉過左邊，作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空中無聲對口型，“你周末想喝湯的愿望，已經(jīng)落空了?！?p> 大頭賠笑，雙手合抱在一起握住，臉上瞬間換了天氣，轉成苦笑。看看黑板上的鐘表，他的右腿已經(jīng)邁出長長一大步，把第一組與第二組之間的過道給攔住了。
侯老師一個轉身，說時遲那時快，大頭已經(jīng)端坐在座位上，身體挺直。
“唉，還是靜不下心來?！焙罾蠋熁仡^嘆嘆氣，心里已經(jīng)做好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
“鈴……”，鈴聲未落，大頭已經(jīng)到唐憲廉旁邊，“我也要去你家?！?p> 聽到聲音，淩章湊過來，“喂，你和誰一組?！?p> “男生?！碧茟椓寡浴?p> 淩章和大頭大聲地擊了一下掌。
“你們！太過分了。”唐憲廉頭低下去趴在桌子上，試圖選擇躲避他們。
“你小子，向來不近女色，向來一心只讀圣賢書，最近是腦子開竅，鐵樹開花了？”淩章坐下來，兩邊手肘撐在鄰桌兩邊，大頭依舊半弓著。
面對好友的疑惑，唐憲廉心里有一絲動搖，他其實不是自己想近女色。他抬起頭，轉向他們，眼睛里寫滿真摯，一左一右指著兩個說，“我說了你們不許笑我?！?p> 大頭立刻用右手在嘴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嘴巴抿緊。淩章?lián)Q上嚴肅的表情，“我保證不笑你，兄弟，有苦衷你就說，我們幫你?！?p> 唐憲廉眉頭首先皺起，“前幾天我爸跟我說，我媽就是他在高中的時候追到的，男生在高中期間與異性的交往非常重要。叫我學會跟女生接觸，提高情商，他還說……我太老實了，以后會被女生騙的?！?p> “哈哈哈……”兩人不厚道地笑得臉通紅。
“就是因為這個！我說還是因為什么呢?？床怀鰜?，叔叔思想這么先進?！睖R章笑著說。
唐憲廉知道兩人在打趣他，尷尬地把頭轉向窗外，兩人拍拍他的后背，還在笑著。唐憲廉想，青春到底是什么？爸爸說，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智商上的書呆子，情商上的低能兒，沒有女孩參與的青春是不完整的，沒有兩三個好友一起打趣的青春也是不完整的。而媽媽說，學生唯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學習，交朋友、玩，都是浪費時間，耽誤學習的事，是不被允許的。
唐憲廉對于父母不同觀點的思考，在這個最平淡的夜晚里展開，但似乎沒有人能立刻給他答案。他把思緒快速收回，總之現(xiàn)實是，他與女色無緣，對不起，爸爸的愿望落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