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文賊

　　石硯中等身高，普通相貌，但穿著華麗非常。一出現(xiàn)給人的印象就是：貴氣逼人！

　　縱然齊方出身尚書府，但也從沒見過有人像眼前這位石公子這般穿戴的。

　　香囊、玉佩、扇墜、戒指，沒一樣不在凸顯主人的富貴榮華。

　　大家子弟穿著華麗本無可厚非，但石硯給齊方的感覺很奇怪。在齊方所見人當(dāng)中，唐書同樣出身鐘鳴鼎食之家，他的穿戴給人一種“大家子弟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感覺。

　　但眼前這位石公子給齊方的感覺就是：“他是不是把家里所有的好東西都戴身上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

　　石硯笑著走向兩人，笑說道：“如此良辰美景，二位怎么就要走，多坐一會兒多喝幾杯?！?p>　　雖然不知道石硯是什么目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齊方還是回道：“多謝公子好意了，只是我二人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打攪諸位的雅興了?！?p>　　石硯卻說道：“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又借叔父之名，在京城石某還有三分薄面。二位兄臺有什么難處不妨說出來，石某是最愿意扶危救困的?！?p>　　齊方和清漪都皺了皺眉，對方目的再明顯不過了，就是不放你走。

　　齊方?jīng)]有發(fā)作，他倒不怕對方把他怎樣，于是問道：“不知石公子有何指教？”

　　石硯笑道：“指教不敢當(dāng)，只是想跟二位交個(gè)朋友。”石硯又把二人請回船艙，眾人坐定，撤去筆墨，又上了諸多酒菜。

　　石硯敬了齊方一杯問道：“兄臺貴姓？”

　　“免貴姓齊?！?p>　　“聽聞齊兄也在為生計(jì)發(fā)愁？”石硯明顯是聽說了齊、顧二人家境不好，就兩身好衣裳逢年過節(jié)才穿。

　　齊方要看看石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順著他的話，苦笑道：“是啊。父母年邁，家中又無甚產(chǎn)業(yè)。幸而我弟兄二人讀過幾天書，認(rèn)得幾個(gè)字，再加上家中幾畝薄田，才不至餓死?！?p>　　齊方一番話說得在場人臊眉耷眼。

　　你讀過幾天書，認(rèn)得幾個(gè)字，一首《菩薩蠻》蓋壓全場，那我們成什么了？

　　果然，石硯笑道：“齊兄謙虛了，若你是認(rèn)得幾個(gè)字，那我們豈不是要自戳雙目了?！?p>　　雙方又飲了一杯，石硯接著說道：“齊兄才學(xué)出眾，我實(shí)在不忍心看如此人才埋沒于草莽。”

　　終于說到正題了，齊方看著石硯。

　　“我府上正聘一西席，只要齊兄點(diǎn)頭，我明天就跟叔父說去，憑齊兄才學(xué)，沒有不成的。到時(shí)候你我二人也能時(shí)常切磋切磋?！?p>　　齊方沉吟了一會兒，裝作苦思狀，石硯見此，接著說道：“叔父是當(dāng)朝禮部侍郎，最是能提攜后輩，齊兄不妨好好想想。”

　　一旁的人聽了都恨不得替齊方答應(yīng)了。

　　話都說到這個(gè)份上了，還猶豫什么。進(jìn)禮部侍郎府上當(dāng)西賓，是多少人做夢都想不來的好事。

　　而且石硯都說了石侍郎提攜后輩，這就等于擔(dān)保了以后一定會把他送上官場。

　　你不去我去??！

　　齊方裝作為難樣，說道：“只是家中老父母無人奉養(yǎng)，在下實(shí)在放心不下。”

　　石硯笑道：“齊兄大可以將父母接來同住，石府向來重視兒女教育，對西賓也一向?qū)捄?，不僅有別院相贈，每月五六十兩銀子的月奉，府上亦不會短?！?p>　　石硯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yōu)渥，換個(gè)人一定會被這樣的條件沖昏頭腦，但齊方看不上這點(diǎn)銀子，他敏感地捕捉到了石硯這番話后面的意思。

　　那就是，去了石府當(dāng)西賓就等于被石硯養(yǎng)起來，當(dāng)一臺專為他一個(gè)人寫詩的機(jī)器。

　　說的好聽會提攜，但他怎么做得了他叔父的主。

　　石硯每年出幾百兩銀子辦詩會，養(yǎng)一群文人給他寫詩博名聲，現(xiàn)在見了齊方的《菩薩蠻》，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但齊方卻說道：“還容我考慮幾天?！?p>　　陪坐的眾人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竟有人說：“還考慮什么，石公子相請，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還不快謝過石公子?！?p>　　石硯也不去阻攔，只是對齊方笑笑。

　　“既如此，那我也不強(qiáng)求齊兄，只是若齊兄考慮好了，盡可以來石府找我?！?p>　　石硯沒想到齊方會拒絕自己，所以他這句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

　　齊方也不去自討沒趣，站起身就要告辭。石硯也沒再留，只是叫過一人來，那人捧過一張紙攤放在他面前。

　　齊方探頭一看，竟然是自己之前寫的《菩薩蠻》，如今被人謄抄好了。

　　只見石硯拿過筆來，在末尾題了自己的名：

　　某年某月某日于東河詩會，硯書。

　　最后石硯從一旁的中年文士手里接過一方印章，當(dāng)著齊方的面，蓋了下去。

　　清漪當(dāng)場就氣不過了，爭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石硯聳聳肩：“很明顯，寫詩啊。”

　　清漪急得臉通紅：“這詩又不是你寫的，憑什么題你的名！”

　　石硯耐人尋味地笑說道：“怎么就不是我寫的？我今晚一直在船上與眾位好友飲酒作詩，適才寫了這首《菩薩蠻》，大家都看到了?！?p>　　“對??！我們都看到了?！?p>　　“沒錯(cuò)，石公子寫的這首《菩薩蠻》被我等推為今晚魁首?！?p>　　人群中有人應(yīng)和，齊方輕蔑地環(huán)看了一周，目光最后落在石硯身上。

　　“我可沒拿你的十兩銀子?！?p>　　“那又怎樣？上了我的船，就是我說了算?！笔幷f完，隨手扔了顆銀錠在齊方腳邊，“你可以走了?！?p>　　清漪看了看腳下的銀子，惡狠狠地盯著石硯。

　　“你就不怕我們說出去？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笑話你?！?p>　　石硯滿不在乎：“說出去？你以為你是誰，說出去的話有人會信？”

　　“你……你……”清漪被氣得簡直不知道說什么。

　　這時(shí)人群中傳來更響亮的附和聲：“石公子文采斐然，明年大比想來必能高中，我等提前祝賀了?！?p>　　聒噪、煩悶、刺耳……

　　清漪被逼急了竟破口罵道：“你們這群賊！”

　　這樣的咒罵當(dāng)然于事無補(bǔ)，但這已經(jīng)是清漪所能想到的最狠的詞了。

　　“拿了銀子回去吧?！比巳褐杏腥顺靶Φ馈?p>　　清漪著急地看了一樣齊方：“你說話啊，你的詩就要被偷走了。”

　　“誰這么吵啊，我在隔壁都聽到了。”這時(shí)，從船艙口傳來一個(gè)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