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滄浪詩會
等清漪再站到齊方面前，她已經(jīng)換了一身男裝。
撇開自己娘子的身份不談，說實話，清漪這身打扮端的上是英姿颯爽，公子模范。
不過熟悉的人還是能一眼看出清漪是女兒身。
清漪像模像樣地?fù)u著紙扇。
“齊兄，請吧?！?p> 清漪說笑著朝齊方比了個請的手勢。
齊方回過神來，拱拱手笑道：“顧兄請?！?p> 齊方當(dāng)然不能帶清漪往花船上走，隨便挑了艘寫有“滄浪詩會”的文人樓船就上去了。
看守的下人見齊、顧二人文人裝扮又兼氣質(zhì)非凡，也沒阻攔，不過來福卻被擋在了外面。
齊方也不需要來福跟著了，說道：“你先回去吧，晚點我們自己回來。”
二人一上船，就看見船上各處都有讀書的學(xué)子，他們個個都是長袍束冠，有的獨自站在船頭欣賞夜色，有的三兩成群席地而坐，有的聚在一起飲酒，有的搖頭晃腦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乍一看，滄浪詩會確乎是個讀書人友好聚會，氣氛恬淡素雅。
齊方和清漪作為生面孔上船，船上的讀書人見面或向他們點頭致意，或與他們說一兩句閑話，待人也十分友好。
二人看了頻頻點頭，尤其是齊方，在他的記憶里，之前的齊方，從來不參加這種聚會，只跟有限的幾個朋友玩。
看來人還是要多出去走動走動才好。
這時，從船艙里傳來一陣清脆的鐘聲，眾文人聽了后都往艙內(nèi)走去。
齊方和清漪兩人也趕緊跟上。
等眾人都到齊了，一位中年文士站出來，對著眾人朗聲道：
“感謝各位光臨滄浪詩會，奉我家公子的話，到場的每位相公，公子都贈予十兩銀子的潤筆費，期待大家的大作?！?p> 中年文士說完就下去了。他的話引得眾人驚呼，都贊這位未露面的發(fā)起人大方。
齊方向旁邊聽了一耳朵，只聽見一個學(xué)子道：
“這石公子真是大方，每人給十兩，今天來的恐怕有三四十號人，這就四百兩了。再加上今晚船上的花銷用度，嘖嘖嘖?！?p> 石公子的大方令人咋舌。
與他同來的一個學(xué)生悄聲道：“你第一年來還不知道，石公子是當(dāng)今禮部侍郎石大人的侄兒，石大人無子，把他當(dāng)親兒子養(yǎng)，三四百兩銀子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叫錢。”
這人說完往四周看了一眼，又低頭悄聲跟同伴笑道：“去年我也得了十兩，一家老小一年的用度都從這上面來，還剩不少呢?！?p> 齊方大概明白這石公子的用意了，用錢買名聲唄。
說出去自己是京城詩會的東道，幾十個讀書人以自己為首，體面！
而每年只花不起眼的三四百兩銀子，值！
有石家的下人給在場每個人都發(fā)了紙筆，齊方和清漪沒急著動筆，而是四處走走，看別人怎么寫，寫什么。
齊方跟身旁一位學(xué)子套近乎，笑道：“這位兄臺，小弟第一年參加石公子的詩會，不知道要寫什么，望兄臺提攜提攜?！?p> 那學(xué)子提著筆說道：“七夕詩會，無非寫些風(fēng)花雪月之事，寫夫妻，寫美人，不拘什么，只要應(yīng)七夕的景就行?！?p> 齊方看了一圈，很多人已經(jīng)開始動筆了。與清漪會合，齊方問道：“想好寫什么了嗎？”
清漪搖搖頭。兩人又看了一會兒，已經(jīng)有人寫好了在互相傳閱品讀。
“趙兄這一句‘天上兩相聚，人間各分離’文雖淺白，意卻很通，寫盡人間離情?！?p> ……
“劉兄的‘清光照樓臺，皎皎似琉璃’也不遑多讓，月之光華被劉兄這樣寫來，確實不曾見過。皎皎似琉璃，愈品愈妙，吾不如兄?！?p> ……
“陳兄這首詞當(dāng)為今晚魁首，特別是末尾一句‘不忍看簾外月色，映妝臺’，把個離別女兒的情態(tài)寫的栩栩如生，天上月雖一半，但再過幾日便可團(tuán)圓，況七夕又是牛郎織女相會之期，可憐夫婿離家不歸，只留孤獨女兒對鏡梳妝，連窗外的月亮都不忍瞧看了。陳兄好風(fēng)采啊?！?p> ……
越來越多人寫完，也越來越多人相互吹捧。
后無來者、絕世佳作、青史留名等詞不絕于耳。
有人見齊方和清漪二人未動筆，好奇問：“兩位兄臺怎么還未動筆？”
齊方苦笑道：“文思欠佳，不知如何下筆?！?p> 那人不屑道：“要什么文思，只管寫來。不寫可是拿不到那十兩銀子?！?p> 齊方好奇問道：“不是到場就有錢拿嗎？”
那人鄙夷地看了齊方一眼：“哪有這等好的事落你頭上，石公子出錢算是買咱們的詩，這三四十號人寫的詩到時候結(jié)冊刊印，都是以石公子的名?！?p> 那人看了齊方和清漪一眼，又接著說道：“看你倆穿著不凡，怎也會上滄浪詩會的船圖這十兩銀子？”
齊方演技爆發(fā)，苦笑道：“不瞞兄臺，這身衣裳是我兄弟倆最好的了，今晚詩會才穿出來逛逛?！?p> 那人一副了然的表情，又說道：“只要有詩詞的意思，不是打油詩順口溜就行。聽你這么說看來家里也不寬裕，十兩呢，想想，一家老小能過一年多的好日子?！?p> “大哥說的是，我這就寫這就寫。”齊方奉承道。
那人末了還悄悄在齊方耳邊，像是知道什么大秘密要透露給齊方：“不瞞你說，像這樣的樓船，石公子還有十艘?！?p> 看著齊方驚訝的表情，那人接著說道：“除了京城，周圍各州都有呢?！?p> 說完那人就走開了。
齊方今天算是長見識了，原來還能這么玩。又向一旁的清漪問道：“還寫嗎？”
清漪聽了剛才的話，連一刻都不愿在船上待了，搖搖頭。
“不寫了，我們回去吧。我們的詩可別被這十兩銀子糟蹋了?！?p> 說完清漪又環(huán)看了四周，一個個學(xué)子們還煞有介事地互相品評詩文。
但這一聲聲贊美現(xiàn)在聽來卻異常刺耳。
“回家吧，他們的詩連一文錢都不值?！?p> 齊方和清漪放下紙筆，正往外走去。
“你們兩個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