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冰塊墜入酒杯的聲響將我的思緒從回憶里喚回。
“在想什么呢？”
艾瑟爾坐在我的身旁，遞過酒杯的同時傾身親吻我的臉頰。金色的發(fā)絲灑落在紫色的晚禮服猶如天使般美麗。
“不，沒什么。我只是想把這一切弄明白?！?p> 冥冥之中我總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頭腦里很亂，先是想起了家鄉(xiāng)那不大的小鎮(zhèn)，又是想起艾瑟爾嫁給的那位嚇人的年老鄉(xiāng)紳，就仿佛我離開家成為冒險者的經(jīng)歷不過是一場夢。可窗外發(fā)著微光的鈴蘭與藤蔓卻只屬于童話與傳說。
“又在考慮那件事？”
艾瑟爾的笑容有些無奈，不過這也難免。畢竟我又要開始重復(fù)那自己都知道煩人的碎碎念了。
“還記得我來這里的時候嗎？在我的記憶里自己應(yīng)該正駕著馬車前往斯圖恩。當時夜很黑，天空中甚至連月亮都沒有。夜風(fēng)陰冷刺骨，于是我便喝了點酒御寒。或許是我睡著了吧，當我再次睜開眼自己就到了這里，發(fā)現(xiàn)了這座不可思議的莊園，還在其中遇到了你。
“我總覺得這一切很是不可思議，卻又莫名熟悉，就好像這一切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樣。”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盧克。畢竟……”
“畢竟，命運使我來到這里與你相遇？”
強烈而又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我張口打斷了艾瑟爾的話，說出來的卻正好是她原本想要說的內(nèi)容。
艾瑟爾對此有些驚訝，遲疑的點了點頭。
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皺著眉頭，竭力在記憶里找尋，卻什么也想不起來。
“或者你可以把我，把現(xiàn)在眼前的這一切當做是場夢。是你在前往斯圖恩的路上所做的夢，就像是你一開始所以為的那樣?！?p> 的確，我剛來這里的時候確實以為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可我卻從沒有對她提到過這個!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來吧，我們還是先吃晚飯吧?！?p> 沒等我把事情搞清，艾瑟爾起身拉著我走向餐桌。而我卻也因此注意到了那件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莊園中只有我和艾瑟爾兩人，而艾瑟爾一直陪伴著我，那么究竟是誰在做飯，又是在什么時候擺到桌子上的？
艾瑟爾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她一如既往的那樣為我拉開椅子后便獨自坐在了旁邊，等待我的入座。
渾渾噩噩，晚餐究竟吃了什么，又是什么味道，還有艾瑟爾之后又對我說了什么，這些我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當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腦子里想著的都是這里的怪異之處。
這里究竟是哪里？
遠離人煙的荒野、童話般的莊園以及艾瑟爾的出現(xiàn)。這一切的一切實在是過于美好，甚至只能用完美來形容?？涩F(xiàn)實卻從不會這樣完美。
這實在是不對勁兒！——頭腦里有個聲音在大聲的叫喊著。
那是我的理性，它警告我，告訴我這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虛偽的夢?？晌业膬?nèi)心卻沉迷在這美好之中，逃避這顯而易見的事實。
如果這真的是夢，那么現(xiàn)實中的我又是如何呢？依舊在那個漆黑的夜里沉睡在前往斯圖恩的馬車上？還是在酒醉之中毫無知覺的墜下山崖，掉進了傳說中斯圖恩附近的深淵之口……
僅是些許的思考，那恐怖的想法便化作了惡寒順著思緒向我的內(nèi)心蔓延。我猛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體更是止不住的打顫。
“怎么了，盧克？”
身旁艾瑟爾似乎察覺到了我異狀，她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溫柔的詢問著。
“沒事，我只是晚飯吃的太飽，打了個嗝兒。”
“盧克，你一直都不是很會撒謊?！?p> “是啊，我根本沒有機會練的。你知道的，自從……”
一時語塞。我想起了過去，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對艾瑟爾撒謊說下的大話，還有她瞥視我時眼神中的那抹輕蔑。
好在那終究已經(jīng)成為了過去。此刻我所說下的大話都已成為現(xiàn)實，而艾瑟爾側(cè)躺在我身旁淡淡的微笑著，眼神中更是全然沒有我印象中所害怕的輕蔑。
沉默對視了良久，我會心的笑了笑。與其自己煩惱不如坦誠些，讓艾瑟爾告訴我答案。
“好吧，好吧……我只是有些迷茫。瞧，這莊園里充斥著古怪。晚飯時餐點憑空出現(xiàn)在了桌子上，我們用過餐之后它們便消失了。這簡直，簡直……”
“簡直就像是一場夢，不是？”
果然，艾瑟爾早就清楚這些，她只是一直在等著我主動說出來。
“其實答案你已經(jīng)知道了。這里確實是一場夢，囚禁著我的夢，而你只是個無意中闖進來的可憐人。倘若你想離開，那你便隨時都能從從這夢中醒來。”
我松了口氣，心中的疑惑終于有了答案。事實正如我想的那樣，卻也有著些許的不同。它并不恐怖，而只是一個美好的誤會。
“所以，鄉(xiāng)紳他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于是便用了某種辦法把你囚禁在了這里？
“或許你也和那個被稱作魔女的冒險者潘多拉一樣因為自己的身份被人們誤解著，只不過你沒有她那足夠強大的力量讓那些誤解的人閉上嘴?！?p> 艾瑟爾灰暗、落寞的眼神中終于又再次有了光亮。
“并不全對，不過的確如你說的那樣，我并不是人類?！?p> “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告訴我，自己并非芳齡十八，而是有著好幾百歲，是個真實活在人們之中的不死怪物？”
艾瑟爾咯咯的笑著?？桃馀c迎合逐漸從笑容中剝落，展現(xiàn)出隱藏其中的真摯。
這樣或許也不錯。就算這是一場虛假的夢，可我的心中那怦然而動的感覺卻絕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