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你說她?開玩笑吧,人死沒腳,瞧她一雙大腳丫子,還有這溫暖的春陽,是鬼能待的地嗎?”
張?zhí)炝髡f得阿七是又羞又怒又想笑。
老頭也從震驚中回過味來,他似乎覺得張?zhí)炝髡f的沒錯,自己也嘀咕了一陣怪了怪了,卻不敢從籬笆里走出來,也在此時,村外來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個個身上扛著或抱著許多東西往村里走來。
“好啦,大伙趕集的回來了,喂,鄞山,你來瞅瞅這是你家死掉的娃兒么?”老頭這一叫,剛走到牌坊下的一行人全傻了。
被叫做鄞山的漢子不可置信的走出人群,呆呆的盯著張?zhí)炝髋c阿七。
阿七被嚇得不知所措,畏懼的躲到了張?zhí)炝魃砗蟆?p> 張?zhí)炝黪久迹赃呑吡艘徊?,阿七緊跟一步,張?zhí)炝饔只貋硪徊?,阿七再次跟進一步,就是不從張?zhí)炝鞅澈蟪鰜怼?p> “當啷”鄞山背后的東西掉了一地,他顧不上撿,幾大步?jīng)_到張?zhí)炝髅媲埃曇败S過張?zhí)炝骷绨?,死死盯著阿七驚慌的側(cè)臉。
鄞山咽口唾沫問:“你能給我看看正面嗎?”
“你你你,能退后幾步嗎?嚇著孩子了?!睆?zhí)炝魍屏送欺瓷健?p> “不是這……”鄞山一時竟然不知說什么,退是退了,目光始終沒離開阿七。
“十二年前,你女兒沒了?”張?zhí)炝鲉枴?p> “十二年九個月,二十一天啊!”鄞山紅著眼睛道。
“差不多吧?!睆?zhí)炝鼽c點頭,又問:“你女兒有什么特征?胎記呀,黑痣啊,要不叫你老婆出來看看,我覺得你跟她有點不像!”
鄞山滿臉的絡腮胡子,又是蓬頭垢面的,張?zhí)炝髂芸闯鰜硪舱媸菈騾柡α耍?p> 不過旁邊人卻道:“像,小山小時候可不就是這模樣么,都俊啊!”
“是啊,哪兒不像了?你這后生不懂別亂說,這明明就像鄞山嘛,瞧那鼻梁一模一樣,就是小巧嫩白了點,不過女孩嗎,小好,嫩更好,要想我們這些老娘們,可就毀咯!”
“說誰呢,你才老娘們,不過這小妹的確很像鄞山大哥,眼睛也像,只是她眼睛有精神,眼皮特雙,鄞山大哥以前更雙,可惜現(xiàn)在眼皮塌咯?!?p> 一群大姐大媽老奶奶全圍了上來,盯著阿七指指點點,相互笑鬧,嚇得阿七把腦袋頂在張?zhí)炝鞅成希瑴喩硎巧l(fā)抖。
聽她們這么一說,張?zhí)炝饕沧⒁饬艘幌?,果然發(fā)現(xiàn)這漢子的鼻梁與眼型跟阿七很像,只是漢子有點滄桑感,眼皮始終是無力的搭在眼珠上,上眼皮蓋住下眼皮,成了單眼皮。
鄞山也意識到這樣下去,很可能嚇壞阿七,忙跑回去收拾掉落的東西,又跑過來道:“公子請跟我來?!?p> 張?zhí)炝鼽c頭,牽著阿黃與白鹿跟上鄞山,阿七始終不敢把腦袋從他背上抬起來。
村子不大,只是每家相隔遠些,路過了十來戶后,就到了鄞山的茅舍。
三間茅屋,一面籬笆墻,有些破舊,但的確能住人。
進了籬笆,鄞山轉(zhuǎn)身對張?zhí)炝鞯溃骸拔移拍矬w弱多病,藥師說不可大喜大悲,不論是不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我們就在這里談吧。”
張?zhí)炝鼽c頭,把阿黃和白鹿放在籬笆外,相處也算久了,不用系繩它們也不會跑。
三人則在籬笆墻里,鄞山拿了三張凳子,相互坐下后,他開始娓娓道來。
十三年前,鄞山一家三口去鎮(zhèn)山趕集,當時夏日炎炎,鄞山妻子中暑了,她自從生了孩子就體弱多病,也因此,鄞山?jīng)]能多要幾個孩子,又為了救妻子,他抱著妻子一路狂奔,終于趕到鎮(zhèn)上,可是回頭時孩子沒了!
他把妻子送到醫(yī)館就回頭找,沿路問人,但凡認識的人他都求幫忙找找,結(jié)果大伙找是找到了,卻是一具被山貓撕碎的孩子尸體!
鄞山說完老淚縱橫,呆呆的看著埋頭在張?zhí)炝鞅成系陌⑵撸煅实溃骸斑@里什么都沒變,你要真是我孩子,當時你也不小了,或許能記一些……”
阿七在聽鄞山講述時,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一副拼命追趕的畫面!
可是不論她怎么追,怎么叫,那高大的背影失蹤沒有回頭!
越想她越怕,身體又開始瑟瑟發(fā)抖,不過這次她不想在逃避了,她偏過頭,看著籬笆里的院子。
幾塊布滿黃泥的石板,似乎,自己曾經(jīng)在上面來回的蹦蹦跳跳!
一旁的山茶花,好像沒有這么茂盛的,是因為沒人摘它了?
露出木骨的泥墻,好像是被竹竿戳落墻泥才成了這樣,阿七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手像抓了一根竹竿……
記憶的碎片一點點重組,她已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好久好久,才從張?zhí)炝魃砗笳玖似饋?,望著四周嘴唇哆哆嗦嗦的哭道:“我記得院子沒這么小的……”
“是你長大了!”鄞山激動的站了起來。
正當張?zhí)炝饕詾楦概獊韨€擁抱時,阿七這丫的居然捂著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鄞山蹲下來,輕輕撫摸阿七的腦袋,既而轉(zhuǎn)頭對張?zhí)炝鞯溃骸八砩系拇_有些黑痣,不過她大了,需要找隔壁王嬸幫看看。”
“天下王嬸千千萬?。 睆?zhí)炝餍膰@一句,既而隨口便道:“不用,你就說左胸還是右胸?!?p> 鄞山懵了,阿七也是身子一抖,哭聲戛然而止。
鄞山臉色不自覺的陰沉下來道:“都有。”
“這不就對了嘛,早就問你了,偏偏搞個長篇大論,不過我很好奇被山貓咬死的是誰???”
沒人理會張?zhí)炝?,好好的氣氛全給他毀了!
為了驗證,鄞山還是請來王嬸,兩女進屋許久,待王嬸出來,在鄞山面前眉飛色舞的說道:“胸前是左上,右下,右腿勾,左腳心,一個不少!就是你娃!我給她接生的我能不清楚,跑不了啦,恭喜你啊小山子!”
王嬸越說越興奮,連連叫鄞山請客吃飯,還要去通知大伙一起來吃!
張?zhí)炝鲯吡艘谎圹醇?,想著這村子不大,卻也有百十來戶,幾百號人,還不得吃破產(chǎn)??!
鄞山是興奮的一個勁答應下來。
王嬸嗓門大,而且沒什么顧忌,一吆喝,不僅全村人都知道了,連鄞山生病的婆娘也聽到了,扶著墻走了出來,傻傻的看著院子里的兩個人。
“孩兒她娘,水兒回來了!”鄞山走到偏房外,把站在門前低著頭的阿七牽上,一同走到妻子面前。
“水兒?”婦人病白的臉上竟浮現(xiàn)一絲激動的紅暈。
“嗯!”阿七點點頭,隨后緩緩抬起頭看向眼前婦人,只一眼,記憶的碎片再次重鑄。
她想起自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這張慈祥卻病白的面容前歡聲笑語……
“給你娘疏一道真氣,平復她心情,不然她會昏死。”張?zhí)炝魈嵝训馈?p> 阿七這才回過神來,果然發(fā)現(xiàn)母親激動的兩腿一軟,翻著白眼往下倒。
鄞山急忙伸手去撫,阿七則握住母親脈門緩緩的注入一絲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