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世子看著臺下眾梨園年輕一輩的子弟們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心情大好,便立即吩咐左右老郎廟的供奉們,命他們對報名人選登記造冊,并當(dāng)場立下生死狀:某某自愿上臺比試,特于大人堂前立此契約,腿腳無眼生死有命,一應(yīng)后果自負(fù),事后概不追究,與他人無關(guān)!
眾人正扎在一堆擼起膀子報名,突然一個清亮的聲音問道:“世子,比武勝者可否視同斗藝嬴家之例,與大王同桌共飲一杯?”
大家的目光瞧過來,見一個年輕瘦削的男子高高舉起了手,這名男子長得頗為白皙俊俏,在一群畫脂涂粉的梨園子弟中也當(dāng)?shù)闷鹩駱渑R風(fēng)四個字,就連他身邊的仆人小廝都長得眉清目秀的,這是哪位少班主?在大家打量的目光下,吳王世子也多看了男子幾眼,爽快道:“有何不可!尊駕若是能贏,本王親自敬你三杯!”
話音一落,人群中爆發(fā)出又一次歡呼,這男子不緊不慢的閑庭信步,走到一位老郎廟的供奉面前,拿過一張生死狀,舉起毛筆,龍飛鳳舞的寫下幾個大字:德勝班陶。
陶寧寧在眾目睽睽之下立下了比武生死狀,心中不由感慨真是一犯困就有人送枕頭,剛剛還一直苦惱于沒有機會接近世子,沒想到這一下子機會就來了,只要在比武中獲勝,借著敬酒的絕佳機會,必能致對方于死地!
遲未至心中了然,悄悄對陶寧寧說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會幫你去比武?!?p> “知道!”陶寧寧對她白了一眼,“不過,你們這些武林高手不是會一招傳音入耳嗎?”
“怎么說?”
“不需要你上臺,只需要你在臺下觀察我對手的出招路數(shù),用內(nèi)功傳音我耳,如此一來,知己知彼,對付這些梨園武行還不是手到擒來?”
遲未至一時語噎。
“行嗎?”
“真有你的,去吧?!边t未至答道。
在遲未至這樣的高手眼中,上臺比試的這些梨園行子弟們猶如在比劃慢動作,一招一式洞若觀火,往往在對方還未出招之前,便已經(jīng)把對方的招數(shù)方向全部預(yù)判,然后即時傳到了陶寧寧的耳朵里。因此,她早早的便立于不敗之地,一路過關(guān)斬將,打的兩班子弟人仰馬翻,哭爹喊娘。
被她這樣一攪和,原本兩大戲班的爭斗變成了兩班人馬共斗一人,剛才還誓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兩班子弟如今竟然攜起手來共思對策,一時間彼此放棄了成見,氣氛融洽無比……可即便如此,面對如有神助的陶寧寧依然是無計可施,盡數(shù)敗下陣來。
在一片垂頭喪氣的抱怨聲中,陶寧寧毫無懸念的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吳王世子從頭至尾興致勃勃的看著這一切,直到最后結(jié)果出來,他起身宣布道:“德勝班陶老板!果真英雄出少年!不同凡響呀!本王重賞?!闭f完,早有下人將放有二百兩黃金的漆木托盤如數(shù)奉上。陶寧寧不看黃金一眼,嘴里說道:“在下久慕世子風(fēng)采,錢乃身外之物,何足掛齒!能在今晚與世子共飲三杯,才是人生至快之事!”
“好!好!好!陶老板風(fēng)雅之人吶,請!”吳王世子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痛快的邀請?zhí)諏帉幦胂?p> 席面上,早已備好酒彘,陶寧寧舉起的那一刻,激動的有些微微顫抖,復(fù)仇的這一刻就要來了!沒想到竟能如此順利。她雙手舉杯,右手的袖口里,那把鋒利的染有劇毒的繡花針蓄勢待發(fā)。
吳王世子也舉起了手中酒杯,兩人相隔不過半尺,陶寧寧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發(fā)絲飄來的脂粉香味兒。
就是此刻!拿命來吧!
寒光一閃,那把繡花針?biāo)频男男渲屑ど涠?,沖著吳王世子的面門而去。如此近的距離,吳王世子擋無可擋,避無可避,等待他的唯一結(jié)果就是立斃當(dāng)場。
就在繡花針接觸到吳王世子臉的前一剎那,“倉啷”一聲!一把長劍憑空刺出,正好擋在了吳王世子的臉前,那繡花針擊中了那把長劍,“叮!”的一聲,折隕而下,變成了一小段毫無用處的廢鐵。
長劍的盡頭,是一只蒼勁有力的大手,它的主人,是一個身著靛藍(lán)綢袍,長發(fā)及腰,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
“抓刺客??!”吳王府下人們眼見這一幕,都嚇得不輕,好在有人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
一聲聲嘶吼響徹夜空,陶寧寧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被眾家丁摁住,無法動彈。
剛才臺下的兩班梨園子弟仿佛是得到了某種信號,紛紛從腰間抽出貼身的匕首短刃,在為首一人的帶領(lǐng)之下向著主賓樓沖去,原來,這些梨園子弟俱是白蓮教教眾假扮。此刻夜幕之下,喊殺聲震天,而為首那人赫然便是廖懷信!
陡然劇變!王府的衛(wèi)士們與白蓮教教眾開始廝殺在一起,風(fēng)到月來閣中一片混亂!那老邁的吳王從未受過如此驚嚇,竟一時愣在了當(dāng)場,不知何去何從。他的周圍迅速集結(jié)起了一群王府衛(wèi)士,將他團團圍在中央,而吳王世子在長發(fā)男子的保護下,迅速逃離了主賓樓,順著廊橋往島外走去。就在他們走到岸上之后,身后一聲巨響!那座唯一連接湖心島和陸地的廊橋被火藥攔腰炸斷了!隨后,歸園田居內(nèi)爆炸聲四處響起,火光一片。
“父王!”世子想到自己的父王還在島上,如今廊橋已被炸斷,該如何是好,不禁憂心如焚。
“世子!快走!顧不了那么多了。”長發(fā)男子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拎起世子的后脖頸,提起一口真氣,急速離去,濃煙滾滾中,吳王世子掩鼻而走,也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悲傷,一路眼淚直流。
陶寧寧趁著混亂中分不清敵我,努力掙脫了包圍,突然又感到有一雙大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正欲反抗,回首一看,眼前這位穿著王府衛(wèi)隊鎧甲的人,竟然是她的廖大哥!
“廖大哥!你!”
“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世子要跑!我們追!”
趙犀的這一副打扮給他帶來了很多便利,他帶起陶寧寧繞開了眾人的圍追堵截,沖著吳王世子逃跑的方向緊追而去。
由于廊橋被炸斷,大批趕來救駕的王府衛(wèi)隊被湖水阻隔,情急之中,一些衛(wèi)士開始嘗試泅水而渡,可他們游到一半,突然像被水鬼絆住手腳,囫圇沉了下去!原來水底下早已安排了白蓮教的水鬼眾們,將泅渡的衛(wèi)士分別拖下水去,然后掏出匕首往脖子一抹,落水的衛(wèi)士只能乖乖喂了魚蝦。這一手一來,唬的岸上之人不敢再近水一分,只能望湖興嘆!
主賓樓里王府的衛(wèi)士漸漸稀少,寡不敵眾,保護吳王的包圍圈已經(jīng)被撕開了一個豁口,大批白蓮教眾殺到了吳王眼前,廖懷信也沖了進來,看見坐在中間癡楞的吳王,冷笑一聲,手起刀落,便砍下了那個圓乎乎的腦袋。
眾衛(wèi)士眼見吳王授首,便一下子喪失了抵抗力,四散而逃,混亂中又被白蓮教眾殺死殺傷無數(shù)不提。
趙犀和陶寧寧跑到廊橋邊,眼前的橋已被炸斷,世子卻早已逃之夭夭,心急如焚。此時一襲綠袍飄然而至,正是那遲未至,此刻她已經(jīng)沒必要再偽裝,便早已撕去了那身小廝衣裳。
“你是?上次山谷里的那個綠袍客!”
“太白毒劍,遲未至?!?p> 身后火光沖天,大火開始在整個湖心島蔓延,情急之下來不及多言,
她對二人說:“此湖寬不過數(shù)十丈,兩位可與我輕功渡去?!?p> 趙犀老臉一紅,“我不會輕功……”
陶寧寧聽到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運氣之法,存乎一心。你既然已經(jīng)懂得運氣之法,如何不會這輕功?按我說的去做……”
遲未至將一些輕功法門說與趙犀聽了,趙犀一五一十照實去做,只覺得腳下一輕,似有騰霧架起,這種感覺妙不可言,于是三人攜手,踩著湖中的蓮葉,渡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