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庶在歷史上還是想要有些作為的,只不過眼高手低,下邊一群驕兵悍將根本不聽他的,最終才弄丟了整個陜西。這廝至少比那些沒骨頭的家伙們要好得多,所以李峴才會待他比較和善。
王庶笑了笑就不再與李峴爭辯,他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況且眼前的這位還是個跋扈至極,喜怒無常的家伙,動不動就會砍人腦袋,他已經(jīng)見識過好幾回血濺當場,人頭落地的場面了。
“哪有個安穩(wěn)的日子啊,這西軍的精銳被抽走了大半,這新募的廂軍就等于是拿了武器的農(nóng)夫,哪里會是金人和西夏人的對手。咱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守好家園,不要讓人家給占了。若是連地盤都弄沒有了,再說些什么都是空話。這關(guān)中之地現(xiàn)在兩面受敵,到處都是窟窿,還是先把西夏人給治安穩(wěn)了再說,幸好現(xiàn)在金人沒有大舉進犯關(guān)中的打算?!崩顛s搖了搖腦袋,嘆著氣說道,自己策劃的一出好戲,剛演到了一半,看樣子這一次又會被西夏人給攪黃了。
這世上的事,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總是有層出不窮的意外出來。
李峴統(tǒng)率的熙河軍和秦鳳軍比其他的部隊好處是騾馬配備要多得多,即使是步卒,也能平均兩人分攤到一匹馱馬或是騾子,雖然不能騎乘,但將隨身攜帶的戰(zhàn)甲、口糧等物資大部分放在馱馬背上,減輕了負擔的步卒們的行軍速度也要比尋常的部隊快了許多。
運送糧草的輜重車隊與作戰(zhàn)部隊的距離越拉越遠,好在西軍在行動時,每名軍卒都要隨身攜帶七天的口糧。作戰(zhàn)時的軍糧就是用細長的布口袋裝著的加鹽炒面,只不過李峴已經(jīng)在隴右軍里推廣了奶酪,每個軍卒每天還能分到一大塊干硬的奶酪和一小份切碎的干肉。
大軍在鄜州城修整了一天后,又繼續(xù)開始了艱苦的行軍。
在鄜州,李峴再次收到了延州知州王稟和麟州知州楊宗閔的告急文書,現(xiàn)在延州以北的軍情已經(jīng)變得萬分緊急,西夏宗室李良輔率左廂軍七萬分三路攻麟州、晉寧軍和綏德軍,另一方面,在西夏人的猛攻下,涇原路經(jīng)略劉锜也不得不放棄了平夏城,收縮兵力,退守蕭關(guān)一線。劉锜倒好一些,王稟和楊宗閔所面臨的局勢已經(jīng)是非常的險惡,西夏人趁著宋國邊軍虛弱之機,接連攻下豐州和連谷,目前正在全力圍攻永樂城和麟州。
李峴在分析了局勢后,派出快馬向遠在府州的折可存送了一封信,要求折家放棄苛嵐軍,全力救援豐州和麟州。其實豐州和麟州是折家的命脈,也不用他說話,折可存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李峴主要負責的是延州北部的白于山和綏德軍一帶。
西夏除了李繼遷、李明德到李元昊祖孫三代兵鋒最盛,對宋國的戰(zhàn)爭幾乎是每戰(zhàn)必勝外,其他的時候,雙方的交戰(zhàn)基本上是互有勝負。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百多年,自神年間之后,由于西夏國內(nèi)局勢動蕩,發(fā)生了嚴重的內(nèi)耗,甚至大宋在對西夏的戰(zhàn)爭中逐漸占據(jù)了絕對上風,已經(jīng)控制了寧夏邊境上所有的山脈和軍事要地。
如果沒有女真人的崛起,也許大宋國在幾十年內(nèi)平定了西夏也是很有可能的。
現(xiàn)在西夏人當然想趁著大宋被滅國的時機,擴大他們的版圖,至少是要改善目前宋夏邊境的戰(zhàn)略態(tài)勢。
這個世界,由于李峴之前強行遷移了河?xùn)|太原等地的居民,延、麟、府、豐四州和晉寧軍、綏德軍這六處邊州的軍力得到了極大的補充,至少不會如另一段歷史中那樣被西夏人輕易就趁虛而入。只不過,這些從河?xùn)|補充的廂軍并未經(jīng)過多少訓(xùn)練,只能起到一些延緩西夏人進軍速度的作用。
到了延州,李峴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軍有些遠水解不了近渴,與其被動救援,還不如主動出擊,于是在與王庶等人商議后,干脆改變了原來的救援計劃,大軍沿清水川直接北上,準備穿越橫山,直趨宋夏邊境的夏國重鎮(zhèn)龍州。
西夏人是輕易不會放棄的,只有將他們先打服了,才能安生一陣子。
攻其必救,這也算是圍魏救趙吧。
李峴率主力從延安府開始北進之時,遠在二百多里外的平羌寨,王稟站在清水川的山頭上,就能看到北面三十多里外威羌寨所冒出的滾滾黑煙,瘋狂的西夏人應(yīng)該是使用了火油在進攻那座堡城。
威羌寨、平羌寨、殄羌寨是在神宗熙寧年間章楶、李憲、折可適等在收復(fù)橫山后,在大里河和清水川上游所修筑的一系列堡寨群之一,這三座軍寨互為犄角,只要聽名字就能知道這些堡寨主要是用來防御黨項羌這頭兇狠的惡狼的。
在更北面的御謀城和蘆河堡已經(jīng)被西夏人攻破了,這兩座堡寨的陷落讓王稟感到有些自責,當初李峴在把他從太原解救出來之后,就提出要加強宋夏邊境的防御,從河?xùn)|移民中招募青壯,來充實這些堡寨的防御力量。但他在主管鄜延路之后,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安置從河?xùn)|遷移過來的大量移民了,對橫山防線的防御情況關(guān)注是少了一些。
正是因為自己的一些失誤,讓這兩座堡寨里的二千三百多戶人家,大多慘死在了西夏人的手里——據(jù)回來的探子們報告,這兩座陷落的堡寨,基本上沒剩下多少活人。這讓老將王稟對于這些人的死亡感到有些內(nèi)疚。
在軍中呆了三十多年,幾乎是戎馬一生的王稟早就做到了陌視生死的地步,他感到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的失誤。這事如果沒有提醒還則罷了,但之前明明李峴曾特別告誡過他好幾回,讓他加強邊境的防御,自己卻竟然有所忽視。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老了。
“大帥,李崕的增援騎軍已經(jīng)趕了過來,到了土門寨,特派人過來向大帥稟報?!毖又輩⑹萝姴芊襟糯掖疫^來向王稟報告說。
王稟聽到報告,這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也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匆匆從寨墻上的箭塔上下來,回到了堡寨內(nèi)的臨時帥府。
“秦鳳軍第三將副指揮使劉浹參見大帥!”剛走進臨時帥府的節(jié)堂,就見到一名應(yīng)該剛及弱冠的年青小將上前一步,右手握拳平胸向他行禮道。
王稟知道這是秦鳳軍和熙河軍的習慣,李峴不喜歡屬單膝跪拜,他的喜惡也影響到了秦鳳軍和熙河軍,久而久之,秦鳳軍和熙河軍在見到上官時,也是習慣于行平胸禮。他看著張浹笑呵呵說道:“你是劉錫的兒子?原來老夫倒是見過你幾次,你家大帥現(xiàn)在到了哪里?”
“卑職出來時,大軍剛從延安府出來,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金明寨?!眲鸦卮鸬?。
“金明寨?”王稟皺了皺眉頭,這金明寨位于清水川和杏子河交匯處,這又是什么情況?“我這里還能頂?shù)米?,你家主帥帶著大軍到這邊做什么?不是該轉(zhuǎn)往綏德軍么?”
“到了延州后,李帥認為綏德軍遠水難救,不如與大帥合兵一處,反攻龍州,所以計劃有變,特命屬下先來告知大帥一聲。”
王稟怔了一下,隨即大笑了起來:“你家大帥倒是瘋狂,這種形勢下還能想著反攻,真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彼D(zhuǎn)身看向自己的中軍統(tǒng)治高子祐,“告訴李宗顏,暫時停止解救威羌寨的行動,老夫這回也跟著李峴那小子瘋狂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