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十一月中旬,金兵開始大舉南下攻宋。
首先行動的是擔任東線進攻任務的右路元帥完顏宗望(斡離不)所部。
宗望是阿骨打的次子,一直跟隨金太祖阿骨打與遼人多次征戰(zhàn),戰(zhàn)功赫赫,名聲和威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長兄宗干。此次金國伐宋,也是在他和宗翰兩人的極力主張下才實行的。宗望大軍從平州出發(fā),基本上沒遇到什么抵抗就橫掃燕京東北清州、檀州、薊州各地,所到之處,宋朝的官員聞風而降,根本就沒遇到什么抵抗。
金國方面在全面侵宋之前所使用的戰(zhàn)術也很高級,在戰(zhàn)前索要張覺等遼國叛將,令宋國在遼人心目中威信盡失,顏面掃地,此時守燕地的大部分都是遼國降將,心里自然就與宋人離心離德,到了這種時候,哪有誰還會為大宋國的官家賣命?
宗望本以為燕京也是可以一鼓而下,不料當他率金軍主力抵達白河時,卻見到宋國主管燕云防御的常勝軍統(tǒng)領,遼國叛將郭藥師親率部下精銳隔河列陣,卻是要阻擊金軍過河。
這一情況令宗望大感意外。
在戰(zhàn)前宗望就通過他手下的主要謀士劉彥宗在郭藥師身上做了許多工作,雙方書信往來不斷,宗望自認為到時自己大軍一到,郭藥師率部投誠已是必然。不料平日里這郭藥師只是與他虛與委蛇,到了這時,不但沒有投降的跡象,反而集齊原來散布在各州縣的部眾,準備傾全軍之力與金兵一戰(zhàn)。
得到消息后,宗望不禁又驚又怒。
他首先是感覺自己上了郭藥師的當,在出發(fā)前竟然還把自己的作戰(zhàn)計劃都寫信告訴了對方,另外由于判斷失識在戰(zhàn)略部署上也犯了很大的錯誤。他本身所轄就只有不足七萬人,現(xiàn)在派了一大半人馬在到處攻城掠地,進攻燕京的主力只有不到三萬人馬。
現(xiàn)在他手上的部隊比郭藥師手上的人馬還少,如果不是自己的判斷失誤,那么現(xiàn)在常勝軍各部應該在各地布防,兵力分散,很容易就各個擊破。可現(xiàn)在自己提前把出兵日期告訴了對手,讓郭藥師有了準備時間。
郭藥師也很有決斷,立刻下令放棄各處城池,把兵力都集中在燕京,準備依托城池,全力與金軍對壘。
到現(xiàn)在反倒是對方以逸待勞,乘勝而來的金軍反而是失了銳氣。
宗望自十多年前跟隨阿骨打起兵以來,久經戰(zhàn)陣,知道自己不能止步不前,否則降宋的遼軍士氣頓漲,其后則更為麻煩。于是他當即下令完顏阇母和漢軍統(tǒng)領劉宗彥率大軍強行渡河,與郭藥師進行決戰(zhàn),另遣其弟宗弼率三千騎軍繞路過河,襲擊常勝軍后路。
郭藥師率所部與金軍在白河一線展開一場大戰(zhàn),強行渡河的金軍地形不利,漸感不支。不料這時候,完顏宗弼(兀術)率三千騎兵人背后殺出,擔任常勝軍后衛(wèi)本身就與金人有瓜葛的張令徽全軍不戰(zhàn)而降,劉舜所部也在看到金軍后望風而逃。激戰(zhàn)正酣的郭藥師中軍、前軍、右軍三部人馬也頓時大亂,宗望趁勢掩殺,常勝軍頓時全軍潰散。
郭藥師在白河一戰(zhàn)中吃了一場大敗仗,帶著殘部逃回了幽州城內。由于軍心不穩(wěn),恐怕日久生變的郭藥師于是誘使和逼迫宋國派來的燕山路安撫使蔡靖,燕山府通判呂頤浩等人寫了降表,送到了宗望的大營里。
宗望率大軍趕到燕山城時,大學士蔡靖、燕山路安撫副使郭藥師等已經率領城內百官出城投降。這時候什么文人的骨氣和面子之類早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燕山城內數(shù)十名文臣居然沒有一個為大宋國死節(jié)的,說起來也實在是令人汗顏。
蔡靖帶頭向騎在馬上的宗望行大禮跪拜,宗望倒是很客氣,跳下馬來,親自將唯首的數(shù)人攙扶起來,然后與唯唯諾諾的一眾降官降將們說著一些籠絡人心的客氣話。不用經過艱苦的攻城戰(zhàn)就能得到燕山這樣的巨城,宗望對待眾人的態(tài)度還算是很不錯的。
郭藥師為了“將功贖罪”,又自告奮勇,愿意為金軍前驅,帶著金軍南下,進攻在真定的劉韐所部。
在燕山府停留了五天之后,經過休整,宗望把大軍分作兩部,一部由宗弼率領,進攻河間的劉延慶所部,而自己則親率主力,徑向黃河邊進軍。
右路進攻的完顏宗望幾乎沒有遇到什么強有力的抵抗,就輕易拿下了燕京,而在河東,宗翰一開始只是三天內,就連陷代、忻二州。太原以北盡失,現(xiàn)在到處都是警報頻傳,人心惶惶,宗瀚本以為河東盡可一鼓而下,不料卻被王稟死死地阻在了太原城下。
河東北路諸軍統(tǒng)制王稟防守得法,宗瀚親率完顏希尹、婁室、銀術可等軍事首腦,日夜圍攻,竟然無法克城,太原防御戰(zhàn)形成了膠著狀態(tài)。
這時候宋國的軍事指揮體制就顯出了極大的弊端,整個河北和河東防御戰(zhàn)竟然沒有統(tǒng)兵大將坐鎮(zhèn)統(tǒng)一協(xié)調指揮,大家各自為戰(zhàn),離太原最近的種師中和姚古兩支人馬居然是各守地盤,誰也沒有主動前往救援太原。
最后的結果就是宋兵雖多,卻被行動迅速的女真人形成以多打少,各個擊破。
河北、河東和陜西宣撫使童貫逃離太原,竟然只用了四天時間就返回了東京,平均每天居然走了近二百里路,也堪稱“神速”。在路上,他已經接到了不少的各地軍報,反正是沒什么好消息,金兵行動迅速,等他回到汴梁時,燕京都已經陷落了。
令人可笑的是,大宋的官家趙佶依然還沉侵在歌舞升平的美夢當中,趕到接到童貫的當面報告后,才知道金國全面入侵的消息。童貫此時也豁出去了,把自己知道的壞消息都一股腦地全部面奏官家,然后建議官家速為應變之計。
此時金國的使者也到了東京,宰相白時中、李邦彥兩人在政事堂接見了金國使臣,又被對方危言恫嚇了一番,還好金國人只是要求宋國稱臣,并割地賠款,并沒有一舉滅亡宋國的意思。白、李二人頓時松了一口氣,立即趕到內廷,把金人的意思稟明了趙佶。
現(xiàn)在朝堂中一幫大臣,在面對金國入侵時,根本沒人想著怎么去組織抵抗,而是一心想著怎樣求和。上面如此混亂,到了下面就更不知該怎么辦才好,軍中諸將也是戰(zhàn)和不定,負責河間和真定守備的劉延慶和王淵兩人更是一跑了之。而且這倆貨還都不往東京來加強汴梁的防御,反倒是前后腳地逃到了山東,遠遠地觀望起來。
而大宋的官家趙佶,現(xiàn)在是打起了逃跑的主意。
實際上他要是真的帶著整個皇室逃走了,大宋國最終落下的結果可能還會不錯,可惜的是朝中還有一大幫大臣在攔著他,不論是主戰(zhàn)的,還是主和的,都不希望他離京“巡狩”。這一大幫人還希望皇帝能夠保住他們在汴梁的家產,趙佶就這么被困在了內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