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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戲

【第三十二章】

如夢戲 一葉香扇 3063 2019-03-29 23:00:00

  出了謝府的人,下人將馬車牽來,關寒生道:“一起走,你那馬車讓瓊?cè)剿麄冏闶恰!?p>  謝珺妤瞧他一眼,叮囑了瓊砂兩句,也沒拒絕,晉玄上了馬車,很自然的伸過手來。

  車夫埋著頭,仿佛忘記拿腳凳,謝珺妤無法,只能借了力爬上馬車,她穿得厚,動作略顯笨重,一上車就聽到關寒生的笑聲。

  謝珺妤睨他一眼,轉(zhuǎn)過頭瞧著謝府門口掛著的燈籠,覺得夢中的場景就像披上一層細沙,有些不真切了。

  一路默默,走了一會兒,關寒生帶著笑道:“今日天氣倒好,可惜城外的湖水上冰還不夠厚,否則還能玩一場冰嬉。”

  見無人接話,他又道:“難得你今日打扮了一番,可把新娘子的風頭都給搶了,換成我,可真要氣死?!?p>  晉玄睜開眼:“不想說話就閉嘴,別胡言亂語?!?p>  關寒生委屈道:“我就覺得氣氛太安靜了,渾身不自在,想找個話頭而已?!?p>  他對著謝珺妤嘆道:“我滿肚子的話,又不知道該怎么說,要是不中聽你就罵我兩句好了?!?p>  謝珺妤眉眼都溢出了笑意,她柔柔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p>  她身上發(fā)生的事,這兩人都知道,也沒什么好丟臉的。在夢里,她還記得王公子用厭惡的眼神看自己時,那種委屈慌張的心情,可如今再見到他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謝珺瑤,她心里沒有半點波動,仿佛是個看戲人,戲里唱的悲歡喜怒都跟自己沒關系。

  倒是小王爺會來,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這樣的事情他不會感興趣,更不會賣謝家這個面子。

  關寒生問道:“你可知道為何我們會過來嗎?”他身體前傾,手肘支撐在腿上,小聲道:“我?guī)煾概履阍谥x家受委屈,讓我們過來接你。”

  他一臉邀功的表情:“要我說,謝家難道是龍?zhí)痘⒀ú怀??他們做的那些缺德事誰還不知道,你就算不回去旁人又能說什么?”

  后面再說什么,謝珺妤已經(jīng)聽不真切了,只是好奇為何云先生會讓晉玄做這樣的事。

  她早就覺得云先生有些深不可測,但從他身上卻感受不到半點惡意,反而處處維護自己幫助自己,像對待家中的小輩一般。

  但她與云先生素不相識,而且無論是過去,還是她那個宛如海市蜃樓的夢境里,都不曾出現(xiàn)云先生的身影。

  ?

  三人順著回廊路過花園,沿著湖邊種了一排臘梅,鵝黃色的花朵鮮嫩可愛,浮動的暗香將冬日冰冷的天氣也襯托得多了幾分生機。

  越過九曲橋到達對岸,就聽到一陣如泉水般細膩流暢的琴音,節(jié)奏時快時慢,卻不顯得雜亂,反而猶如雕欄玉砌般錯落有致,令人胸口生出一股暢快之情,仿佛所有憂慮煩惱都盡去。

  謝珺妤停下腳步,她琴技平平,卻也有鑒賞能力:“王府上竟還有這樣的高人?!?p>  晉玄瞧她一眼,臉色有些古怪,就聽關寒生笑道:“我?guī)煾高@樣破琴絕弦的人竟然也有知音,若能聽到你如此盛贊,只怕高興得要再彈奏兩曲!”

  謝珺妤瞪他一眼,成語也是能亂用的嗎?

  晉玄態(tài)度溫和,解釋道:“云先生喜調(diào)音,卻鮮少譜曲,又嫌棄別人的曲子不入眼,因此連我也少有聽見?!?p>  謝珺妤卻已經(jīng)是第二次聽到云先生彈奏,說不得是段奇妙的緣分。

  走進院落,云先生手指壓住琴弦,抬頭緊緊望著她,眉頭微蹙:“可有受欺負?”說完又冷哼了一聲:“別人成親,你去湊什么熱鬧?是嫌不夠堵心還是心里仍然有所留戀?”

  關寒生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道:“你不在,師父擔心你受欺負,眼巴巴讓我們?nèi)ソo你撐腰,怎么人來了,倒嫌棄起來了?”

  云先生面子掛不住,粗聲粗氣道:“還不快把東西給拿出來?”

  隨即一個清脆的聲音“哎!”了一聲,謝珺妤才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是云環(huán)。

  前些日子她遣走了常釧兒,第二日就有人送了新的丫鬟到莊子上,謝珺妤依照瓊砂的名字,分別取名瓊?cè)?、瓊杏、瓊汐,幾人伺候得好,云環(huán)又不是正經(jīng)的丫鬟,而是云先生的弟子,謝珺妤也不拘著她,有時一整天不見人影,原來竟是回來看望師父了。

  云環(huán)捧了鮮果上來,數(shù)量不多,勝在品種繁多,云環(huán)道:“幾框子鮮果,路上就壞了大半,這些已經(jīng)是剩下的里面品相最好的?!?p>  謝珺妤挑了個鮮紅的捧在手心里,聞著瓜果的清香,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晉玄飲了一口熱茶,云先生問:“今日你們過去,謝家那個假端方?jīng)]找你說情?”

  嗯?謝珺妤抬眼來回往著兩人,不知道云先生跟父親有什么新仇舊怨,提起來便是滿臉的不屑,更詭異的是,他對自己又疼愛如晚輩,實在矛盾。

  晉玄道:“沒說上兩句,門口人多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何況我們又不是真去走禮的,見了一面就回來了?!?p>  云先生扶桌大笑:“活該,讓他憋一肚子話沒地方說去,還以為他們謝家跟從前一樣,誰都能賣兩分面子呢?”

  他笑完又有些感慨:“當年的謝家可不是這幅樣子,若讓謝老太爺看到,只怕會氣得棺材板都壓不住。”語氣充滿惆悵。

  片刻悵然后,他指了指關寒生:“來,咱們手談一局?!?p>  關寒生不知從哪里搬出一張棋盤來,放在桌子上,云先生執(zhí)白棋,落子較慢,仿佛心不在焉,又似每一步都細細思量過。

  “狀紙遞上去了嗎?”

  “早就打過招呼了,府衙那邊也不敢不收,只是劉子韜是個膽子小的,表面上雖然收了狀紙,怕后面也會私下讓人分別給兩府上送個口信。”關寒生幾乎沒怎么想的就落下一字,口氣也有些漫不經(jīng)心。

  他口中的兩府正是牽涉到科舉舞弊案中的承恩侯府和鄭國公府,前者是皇后的娘家,而鄭國公是三朝老臣,無論哪個都是會引起朝堂動蕩的人物。

  云先生緩緩道:“誰料到,一個貪污案后面能引出這么多事情?!彼麑⑵遄勇湓诜礁耖g,仰頭看著窗外春和景明:“冥冥中自有安排?!?p>  晉玄道:“有些事情本就是壓不住的?!?p>  當初因為洪水引發(fā)決堤牽扯出貪污案,數(shù)目巨大,人員眾多,民間怨聲載道,而朝堂上真正敢站出來說話的人卻沒幾個,最先發(fā)聲的反而被斥責了一通。

  而后圣上將這件燙手的案子交給晉玄等人查證處理,本以為上隱下瞞,拿不出什么證據(jù),誰知道晉玄和關聞月都是硬骨頭,生生扯下一塊帶血的皮。

  圣上拿著證據(jù)比沒證據(jù)時還頭疼,而朝堂上那些原本吵得最兇的人,忽然就變成了啞巴,想來按照圣上的意思,這事牽連太廣,宜緩不宜急,要慢慢來,甚至有意放出風聲,若能將吞下去的錢吐出來,此事便輕輕放過。

  誰料那些瞧著證據(jù)交上去的人,卻被逼急了,鋌而走險,打起了靠賣科舉題賺錢的餿主意。

  “這些蠢貨,貪污案受影響的只有河北一系的官員,可科舉是我大周的重中之重,若人員選拔都靠舞弊,那干脆直接賣官算,誰出的錢多就讓誰當宰相,以此類推,還能充盈國庫,豈不一舉兩得?”

  云先生瞧了晉玄一眼,都氣得說糊涂話了。

  他問關寒生:“那舉子怎么樣了?”

  狀告兩府的舉子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縱然告贏了,將來也難以有出路,寒門晉升本就比旁人困難,何況你還得罪了權貴。

  所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往后誰愿意冒著得罪當朝貴人的危險來親近你?縱然其他寒門舉子會感激這位的犧牲,卻也不敢沾染上半分。

  晉玄沉聲道:“如今這些人倒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p>  告狀的舉子也是被逼無奈,他被人換了卷子,自認滿腔才華無處施展,喝醉后抱怨了兩句,誰料落入有心人的耳朵里,惹來了殺身之禍。

  一家五口都燒死在屋中,只得了個意外失火的結(jié)論,族中怕被牽連,也與他劃清界限,如此光棍一條,干脆拼一把。

  幸運的是,晉玄一直讓人關注貪污案的后續(xù)適宜,關聞月那邊先得到了舞弊案的消息,正派人下去搜查證據(jù),剛巧救下了被追殺的舉子。

  謝珺妤稀里糊涂的聽了一耳朵,心里卻知道上輩子應該是沒發(fā)生過什么舞弊案的,如果真有,她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又聽晉玄道:“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已經(jīng)遞了牌子進宮,就是不知道太子有沒有牽涉到其中?!?p>  “這話難說,你瞧瞧連馮瑞那樣的人都能考中秀才,一路平平穩(wěn)穩(wěn)的參加會試,其他人還能看嗎?”關寒生眼中閃過一抹嘲諷:“至于太子……說不得是仔賣爺田不心疼?!?p>  謝珺妤不由得想到按照夢中所見,馮瑞兄妹還要幾年才會上京,若她沒有救下晉玄和關聞月,那么貪污案也必定查不出證據(jù),或者證據(jù)早就被人毀了,到頭來根本沒人會站出來要求嚴懲這件事。

  環(huán)環(huán)相扣,到底與夢中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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