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德緩慢的走在用某種礦石制成的地板,一塊塊石磚五顏六色,本該代表著當時的榮華富貴,可此時卻被沉沉厚厚的灰土覆蓋,像是黯淡的光,如同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
這一切仿佛都被湮滅在時間長河之中。
他右手搭在刀柄之上,從出來后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空間感知第一次被他全功率的打開。
奈特德吐出一口氣,感到些許的煩躁,雖然空間感知不需要消耗什么精神力,但他需要時時刻刻的提起注意力去感受周遭環(huán)境,以防某個叫多米娜的吸血鬼突然降臨。
普蘭丁娜抱著自己從男爵幽魂那偷來的法杖走在奈特德旁邊,只是眼角時不時的掃過奈特德,看著自己哥哥因使用空間感知而下意識露出嚴肅的表情,女孩眼里充滿著憂愁。
她知道哥哥肯定有什么事情瞞著她。
每一次都是哥哥——
從最初的骷髏兵,再到后面的男爵幽魂,甚至是最近的禁魔人,每一次都是我在依賴著哥哥......
普蘭丁娜咬緊嘴唇,雙手將法杖抱的更緊,眼神沒有絲毫聚焦的看著在前面安靜帶路的少年幽魂。
如果我在強一點就好了,強到可以幫助哥哥......
“……”
“妹——”
“妹——”
“丫頭?”
“小懶蟲?”
“啊?”普蘭丁娜突然猛的抬起頭,她迷茫的看著四周,周遭陌生的環(huán)境在瞬間涌進眼里,她忍不住揉了揉眼。
等再一次睜開眼時,眼中的世界正逐漸清晰起來,色彩漸漸艷麗,和那一抹永不消除的灰。
“妹,怎么了嗎?”
率先進入女孩眼里的是奈特德那充滿擔憂的目光,以及參合在其中的關心。
“不,沒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想走神了而已。”普蘭丁娜低著頭,眼神躲閃,像是在逃避奈特德的目光,聲音細小,雙手的指頭不自覺的勾在一起。
自己這是又給哥哥找麻煩了嗎……
少年幽魂停了下來,它轉(zhuǎn)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與兩人拉開了不少距離,它急忙忙的飄回去,剛打算詢問什么就看到一臉異樣的女孩,又安靜的把嘴閉上。
“……其實有的時候把煩惱說出來會比較好哦?!蹦翁氐聹睾偷拈_口道。
“……”普蘭丁娜仍然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奈特德抓了抓頭發(fā),正打算繼續(xù)說什么的時,女孩開口了。
“我感覺自己很沒用,每次都只能拖哥哥的后腿,如果不是我的話,哥哥早就離開這里了吧。還有哥哥之所以進入這里也是,如果我沒有去河邊喝水的話,哥哥就不會為了我跳入湖中,最后渾身是傷的傳送到這塊杳無人煙還都是亡靈的地方......”
像是一大堆很早就存在肚子里的苦水,不斷的積累、醞釀與升華,最終在這一瞬間猶如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奈特德愣住了,在一旁的萊爾也是。
“不,丫頭,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奈特德開口說道。
“因為這些是不可否認的事實?!?p> 奈特德呼出一口氣,他鄭重的扶著普蘭丁娜雙肩:“妹,抬起頭看著我?!?p> 女孩仍然低著頭,眼神慌亂的在地上移來移去。
“我說,抬起頭——”奈特德聲音不自覺的拉大,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處在什么環(huán)境。
普蘭丁娜瑟瑟的抬起頭,眼神躲來躲去,不知道放在哪才好,眼層閃爍著透明的淚膜。
“首先,你并沒有拖我的后腿,你仔細想想骷髏兵、食尸鬼、男爵幽魂哪一次不是依靠你自己力量打敗的?”
“可那是哥哥在旁邊,如果哥哥不在旁邊我肯定對付不了它們。”普蘭丁娜弱弱的開口說道。
“那食尸鬼呢?那一場戰(zhàn)斗我可不在你旁邊。更何況每一場戰(zhàn)斗我只告訴過你它們的特性與特征,插手的次數(shù)寥寥無幾。就算是如此,冒險者對野外的野獸的基礎信息基本都了如指掌,可他們以其為恥了嗎?”
“那還有男爵幽魂,如果不是哥哥的話,我肯定無法從那幻覺里——”
“事實更是相反。”奈特德忍不住高聲打斷道:“每一個幽魂的精神力都是有限的,以男爵幽魂的能力估計只能困住你幾分鐘,無法和萊爾一樣實體化的它更別提在這期間拿出什么武器對你造成傷害了,等時間一到,它就如同羔羊,任你宰割?!?p> 普蘭丁娜看起來局促不安,腦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有利事例來反駁。
“那禁魔人呢?僅僅只是范圍驅(qū)散就讓我昏過去,只能讓哥哥抱著我去戰(zhàn)斗?!?p> “每一個職業(yè)都有齊懼怕的事物,按照你這么說,什么都打不過,只能在后面救治傷人的牧師豈不是很沒用?”萊爾飄下來,和女孩平視:“相信我,普蘭丁娜,就算是黃金級的法師在對陣禁魔人時,情況也不會比你好到哪去?!?p> 看著女孩柔弱的表情,奈特德的口氣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他柔聲道:“丫頭,你要知道到一件事,你,其實很強?!?p> “可是和哥哥比——”普蘭丁娜似乎還要說什么。
奈特德輕笑了一聲,他說:“和骷髏兵的那次是你第一次戰(zhàn)斗吧?”
女孩點點頭。
“你第一次戰(zhàn)斗就是對付一位青銅級的敵人,并且成功的戰(zhàn)勝了它?!蹦翁氐抡A苏Q郏骸澳阒牢业谝淮紊缿?zhàn)斗是和誰嗎?!?p> 女孩搖搖頭。
“是一只野豬哦,就是那種市場里隨處可見的鬢毛野豬。”奈特德露出回憶的神色,他接著說道:“當時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力才弄死它,而且差一點就死在那對又尖又長的獠牙底下?!?p> 話音剛落下,奈特德就低下了頭,直直的看著女孩,輕聲的說:“妹,明白了嗎?其實你比我強,比我強太多了。”
“而且你還是世界上少有的塑型法師,未來肯定比這個傻里傻氣的哥哥強,到時候說不定就是你護著哥哥了?!比R爾也接著補充道,雖然它這句話令奈特德很不滿意,但今天奈特德決定看在普蘭丁娜的面子上饒過它一回。
普蘭丁娜的心情似乎也因為這一次的開導而好了起來,看著女孩重新展露笑顏,奈特德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感到意外,如果不是這次女孩表現(xiàn)的實在太明顯了,自己還真不知道原來妹妹有那么多的心事。
雖然一個個高難度的任務不斷壓迫自己的神經(jīng),可這段時間自己的確沒有把多少精力放在女孩身上,每天滿腦子不是想著怎么離開這里,就是想著怎么提升實力。
奈特德苦笑了一聲,自己還真是一位不稱職的哥哥。
……
街道也變得縱橫交錯起來,隨著逐漸深入更是如此,少年幽魂需要時不時的飄高身子去確認自己有沒有一不小心帶錯路,似乎看到了什么標志性的東西,萊爾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奈特德和普蘭丁娜互視著眨眨眼,才跟著跑了上去。
又穿過一道小巷,視野豁然開朗,眼前的一片廣袤的空地,地上涂滿了紅色的顏料,富有規(guī)律的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個奈特德從未見過的圖案。
在圖案的最中心是一柱殘破的白石石桌,遭受過戰(zhàn)爭與時間侵蝕的它看起來脆弱無比,滿身布滿著裂縫,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就會化為粉末一般。
“這里是?”奈特德抬起頭疑惑的看著萊爾,但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答案。
“到了,這里就是曙光戰(zhàn)爭中亡靈軍團入侵城市的空間傳送點之一?!?p> 奈特德抿著嘴,他輕輕牽起普蘭丁娜的手,走上前,他本能的能感覺到周圍存在的一股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感,但這聯(lián)系感卻像一絲細線,隨時會斷裂成兩半。
“如果——”奈特德轉(zhuǎn)過頭,看著少年幽魂:“我是說如果,如果我真能從這里出去,你不和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嗎?”
萊爾聳聳肩,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我倒是挺想出去看看現(xiàn)在的克魯因是什么樣子,但我只是一位弱小又普通的幽魂,壽命早在幾百年前就揮霍一空了,現(xiàn)在純靠灰之耀的力量吊著。我想,如果我離開了這里,估計轉(zhuǎn)眼之間就會變?yōu)橐粸m土吧?!?p> 萊爾這句話讓奈特德心中感到可惜,他發(fā)現(xiàn)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內(nèi)心還真有點舍不得這一天到晚腦子都在想怎么成為“世界第一魔藥師”的無害小幽魂。
而且一開始如果沒幸運的遇上它,奈特德不知道自己還要殘廢多久。
“不過當哥的我要提醒你,就算這傳送陣真的還能用,傳送的地點也是未知的,說不定傳送的地方并不比這里好到哪去。”
奈特德點點頭,把頭轉(zhuǎn)了回去,依舊手放在白石桌臺上的凹陷處,還好第二個成長之路的任務失敗沒有什么懲罰,除了內(nèi)心有些惋惜外,倒也沒什么太大的問題。
另一邊的萊爾很自覺的離開地上圖案的范圍,避免一不小心被誤傳。
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入其中,以白石桌臺開始,荒廢無數(shù)歲月的傳送陣乏現(xiàn)起陣陣藍光,向外擴散、蔓延,像是齒輪開始滾動,有什么東西正無聲的進行著。
兩人一魂都睜大眼睛的看著周圍的現(xiàn)象,哪怕之前書中介紹再怎么詳細,這都只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看到傳送陣的啟動過程。
藍光越來越亮,空間都慢慢的模糊起來,那是空間的扭曲,像是高溫火焰上方的空氣,糊化了。
奈特德朝前看去,早已看不見萊爾的樣子,只有一團擠壓成形狀怪異的黑影。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被抓緊了,低下頭一看是普蘭丁娜,女孩看起來有點緊張,小眼睛朝四周亂瞄。
奈特德笑了笑,將女孩的手握的更緊。
“沒事的,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