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不是我們故意鬧事。他們是奸商,欠債不還?!?p> “對啊,他們是拖欠工人工資的混蛋。”
鬧事的職工一個個叫苦喊冤的厲害,常楊依舊嚴肅地說道:“這里是醫(yī)院,再鬧下去我們要報警了?!?p> “對呀,你們有什么問題去外面解決。”一個護士說道。
“我們不走。濯平海在這里,他老婆兒子都在這里,今天一定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才離開?!?p> “就是。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這些無良奸商,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小梅,報警?!背顚ι磉叺淖o士說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些人是有預謀的鬧事,想在醫(yī)院這個公共場合把事情鬧大,擴大社會影響力。
不過醫(yī)院可不做這個踏腳石,至少在他負責的ICU區(qū)不能發(fā)生沖突,還是叫警察來處理這些。
醫(yī)院保安們鎮(zhèn)在現(xiàn)場,暫時將事情按壓下來。
徐雯這時拍了拍濯行舟的背,讓他不用保護自己。
她離開兒子的懷抱,對著鬧事職工們說道:“大家的情緒我能理解,可現(xiàn)在老濯在重癥監(jiān)護室,情況不太樂觀。我想大家也都是在海平船業(yè)做過許多年的老員工,海平船業(yè)成立二十年之久,老濯也當了你們二十年的領導,難道時間還不夠證明他的為人嗎?公司拖欠的薪資,等渡過難關一定會補發(fā)給大家,約定好的補助金也會一分不少。這么多年風風雨雨大家都一起走過來,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再多給老濯一些信任呢?”
徐雯的話其實已經讓小部分人動容,然而某些人似乎就是有意激化雙方矛盾。
“漂亮話誰都會說,你們倒是拿出點真金白銀啊?!睂O大姐陰陽怪氣地刺了徐雯兩句,“可別跟我們說你們家沒錢,我可聽說你們家有好幾處房產,就你們現(xiàn)在住的那一套應該值大幾千萬上億吧。把你家的房產隨隨便便賣幾套,工資不就發(fā)出來了。說那些酸不啦嘰的話,還不如趁早賣了房子把欠我們的工資發(fā)了?!?p> “孫文娟——”魏大龍聽不下去。
公司還沒破產,要不是他們這么鬧,公司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就能渡過難關,可他們卻逼著徐雯賣房子。
其實公司陷入困境的這段時間,濯平海不是沒想過變賣私產,暫時應應急。可他投資的房產基本都是商業(yè)區(qū)寫字樓,或直接競拍地皮準備以后擴建公司廠房,而他手里的住宅區(qū)房產其實只有三處。
一處是他和徐雯住的別墅,一處是給濯行舟買的公寓,還有一處空置的海景別墅,目前價格一億兩千萬左右。
商業(yè)樓盤全都租賃出去,和租戶簽有合約協(xié)議,一時半會難以變現(xiàn)。土地轉讓更不消想,是個麻煩的過程。
至于賣掉那一處空置住宅,無異于杯水車薪,而且還被魏大龍阻止了。
因為公司并非已經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只是周轉不靈。假如濯平海這時變賣私產,尤其是住宅這種并不能折多少現(xiàn)的私產,肯定會加深外界對海平船業(yè)的各種猜疑,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咬咬牙抗過這一陣子,努力拿下一兩個訂單,情況就會好轉。
“好,我賣房籌錢?!毙祧┧浪牢兆‰p拳說道。
“徐雯!”
“媽!”
“這不就對了嗎?”孫文娟得意地抖著腿。
“既然說好,那你們可以先離開嗎?或者我們去醫(yī)院外面找個地方談相關細節(jié)。老濯他需要好好休息,海平船業(yè)畢竟還要靠他掌舵?!毙祧┫胍o雙方一個臺階下。
“那不行,要談在這里談妥,當著記者們的面?!?p> “孫大姐,賣房籌錢都需要時間……”
“別廢話。哼,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富人傲氣的嘴臉。讓我想起我四處下跪求人借錢,心里就堵得慌。要不是你們,我怎么會遭那么多白眼?!?p> “那你想怎么樣?”徐雯平靜地說道。
“你也跪下向我們道歉,我們就離開?!?p> “死肥婆,你不要太過分——”濯行舟再也忍不下去,這個肥女人居然要他媽媽這么驕傲優(yōu)秀的人下跪道歉,她也配!她怎么不去死!
“小舟,閉嘴——”徐雯喝住濯行舟,接著說道:“好,我向你們道歉?!?p> 徐雯作勢就要跪下,被濯行舟一把拉住,“媽,你瘋了吧!”
徐雯看向濯行舟,目光倔強又堅定,因為她知道對方的目的就是想要讓他們濯家身敗名裂、顏面掃地。
“好,要跪,要道歉,也是我跪,我道歉。錢都是被我揮霍的,最廢物的那個也是我,反正我也不要臉慣了。媽,我來?!?p> “大龍。”徐雯給魏大龍使了個眼色,魏大龍迅速從后面將濯行舟抱住。
然后徐雯就當著眾人的面,直直跪在了地上。
她雖跪著,可是腰板挺得筆直,毫不卑微地對著鬧事的職工們說道:“對不起了大家,這大半年讓大家跟著一起受苦。請回吧,我們答應過的事,一定做到?!?p>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的異常緩慢,濯行舟簡直不敢直視眼前的情景。
徐雯的這一跪終于讓來鬧事的人紛紛離開,同時她這一跪也讓濯行舟的自責羞愧和憤怒到達了頂點。
濯行舟喘著粗氣,一句一句質問著。
“為什么,媽,為什么你要向他們下跪?”
“為什么你不讓我跪?我無所謂啊,我一點也不怕丟臉的?!?p> “大不了干死他們,干死一個算一個——”
“我知道我沒用,什么忙都幫不上。是不是因為我垃圾,我傻B,我廢物,所以我連替自己媽媽下跪的資格都沒有?是不是啊,徐雯女士——”
“你們就這么看不起我嗎——”
濯行舟覺得呼吸困難,窩囊透了。屈辱感仿佛附骨之毒,胸中的郁氣、怒氣無處宣泄。他雙手插在頭發(fā)中,在過道里走來走去,像個躁狂癥患者,整個人被黑暗的氣息包圍。
媽的,恨死自己了!
媽的,好想殺人!
徐雯在魏大龍攙扶下站起來,走到濯行舟身后,輕輕拍了拍濯行舟的背。
或許每個母親的手對孩子來說有天生的魔力,就在徐雯的手觸到濯行舟背部的瞬間,他停了下來。眼中的淚意終于可以凝結成液體,只不過還是被他忍在眼眶當中。
“媽。我真的一無是處到連下跪的資格都沒有嗎……”
似乎這個問題得不到求證,濯行舟就會永遠不安。
“怎么會?誰都能跪,唯獨你不行。在爸媽心中,你一直都是濯家的希望,未來撐起濯家的那個人。而那些人,受不起你的跪?!?p> “因為我的兒子啊,膝下是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