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拗不過陳曼沙對街市的熱情與執(zhí)著，又擔(dān)心她獨(dú)身一人亂跑不夠安全，只得像位跟屁家丁尾隨在后陪她吃喝玩樂，幾日下來逛遍洞庭山水，自己心身也跟著輕松了許多，才體會到嚴(yán)今初經(jīng)常說的江湖味道。
樂不思蜀之后兩人才記起拜館一事，二人一馬出了城后直奔往西渡口，喚來船家啟程前往幽州。
船夫悠然吟唱：“浪戲輕舟，山追湖后，倒影星斗銀河游，燭火夜燈蓑衣袖，哪能堪，江湖流?！倍寺犞跏窍硎?。
七八日山水，便是再仙的風(fēng)景也會厭倦，靠岸后兩人直奔集市酒樓，滿足飽肚后便向小二打聽天城武館，小二直笑夏寒外鄉(xiāng)人竟不知天城武館，大概指了指東南西北便不理不睬，陳曼沙又跑去問了米鋪老板，得到的回答竟比夏寒還要惡劣，米鋪老板不僅轟走陳曼沙，還厲聲譏諷她狂妄無知，仿佛不知道天城武館位置是項(xiàng)十惡不赦的罪名。
“哼！鄉(xiāng)巴佬少欺負(fù)人，這鳥不拉屎的狗窩地兒還不如臨安城一角！”陳曼沙氣得直跺腳，站街上抱怨發(fā)泄。
夏寒勸慰道：“陳姑娘，此地不同涼州與妙月山，你我入鄉(xiāng)隨俗不跟他們計(jì)較，也莫丟了臨安人的面子，不要再說了?！?p> 這時身后有人厲聲呵斥。
“臨安外鄉(xiāng)狗真是好大的面子！”
轉(zhuǎn)頭過去，站在背后的是名光頭中年男子，一口環(huán)嘴齙牙，不上不下的身材套住間皮衣，正吊睛怒目瞪著夏寒陳曼沙二人。
夏寒猜他應(yīng)是聽到自己與陳曼沙談話對此地語出不敬，想替天城人討說法，便鞠躬道歉：“大哥，對不起，小妹口無遮攔還請大哥諒解?！?p> 這齙牙男子剛一聲大吼引來不少人上前看熱鬧，又煽風(fēng)點(diǎn)火告訴眾人事情緣由，引得圍觀群眾紛紛上手對夏寒陳曼沙推搡與謾罵，仿佛與他兩有不共戴天之仇。
“把這兩外鄉(xiāng)狗押去武館，推落斗場狗咬狗！”
“我現(xiàn)在就想打死這狗公狗母！”
“可真不要臉，外鄉(xiāng)狗來我們地盤還敢亂吠叫！”
“割這狗兒子舌頭！”
群眾激情憤慨，夏寒想：“看樣子是不好和解了，動武傷人更是不可，如今只由得他們謾罵發(fā)泄，或許消消氣過會兒就罷休離場?！?p> 謾罵推搡上升到飛來投擲物品。
夏寒好好護(hù)住陳曼沙，以至自己掛滿一身蛋清菜葉，嘴上連連認(rèn)錯道歉賠不是，可這幫人像起勁似的，夏寒越是客氣他們憤怒就越高漲，又說了幾輪竟看到有人拔刀欲試。
那男子見這陣仗站出來說道：“外鄉(xiāng)狗惹事在先，可青天王法在上，我們理虧也不能隨意殺人，這事如何還得館內(nèi)師爺做評判?！?p> 陳曼沙看夏寒狼狽樣嘿嘿直笑，似乎并不害怕這場面，聽她口中道：“江公子，這次不用問路就有人抬我們過去，怎么樣？”
夏寒摸摸頭無奈道：“這……這我也是沒有料到！”
兩人一路像被趕鴨子般推搡前行，不久，人群浩浩湯湯擁在武館門前，男子帶眾人入內(nèi)，夏寒抬頭四處觀望，見這館內(nèi)紅漆琉瓦，紫柱金梁，左右兩側(cè)各設(shè)玉欄雕石，沿著圍墁通繞各亭，僅前院各處布局就乖華不失氣派，精巧又極為堂皇，怎也想不到它是座江湖武館，不知情還以為是個得勢王爺?shù)母 ?p> 院內(nèi)寬闊敞亮，四處左右有武夫?qū)W徒晨練，見烏泱進(jìn)來一大堆人也不奇怪，耍刀的耍刀，掄斧的掄斧，仿佛習(xí)以為常。
這時晨練眾人中走出一黑臉矮個，精壯短練應(yīng)是個管事的，背著手云淡風(fēng)輕說道：“齙牙忠，又覓得兩罪人蠱來叨擾梁師爺？”
剛集市那厲聲男子變得低頭哈腰起來，連連彎腰諂媚道：“北殿主，這兩罪大惡極的外鄉(xiāng)人，出言不遜侮辱天城武館，大伙兒覺得不快前來找梁師爺評判?！?p> 黑臉矮子道：“不必了，梁師爺正在斗場看得興起呢，要是他在里邊輸了囚，你又推著兩娃娃過去，自己知道是什么下場！”
“這兩外狗死不足惜，該下斗場！”
“下斗場也便宜這兩狗人！”
“死！死！”
眾人見不著梁師爺，開始沸騰起來。
夏寒心里倒不害怕，只是覺得這事過于古怪，仿佛所有人魔怔了般不講道理，自己與陳曼沙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就被人捆綁推搡送赴刑場，聽這些人說甚么斗場，看來洛兒說的沒錯，這事結(jié)局多半是棘手難推，不過也可借機(jī)探查一番，要真是有荼毒百姓的勾當(dāng)，再見機(jī)行事，想到此處看去一旁陳曼沙，發(fā)現(xiàn)她竟還有心情偷笑，心里又是暗認(rèn)倒霉。
齙牙忠維持秩序道：“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這兩個死外鄉(xiāng)人，肯定是要下斗場的！”聽到齙牙忠如此肯定眾人一陣興奮歡呼。
“不過，是死斗還是契斗得看這兩死狗能耐，莫要上場是個軟腳蝦，擾了大家興致，又賠了買賣?！?p> 夏寒笑笑問道：“請問大哥，甚么是死斗？甚么又是契斗？”
“我呸！”
啪又飛來一枚雞蛋正中夏寒額頭，蛋清黃流了一臉，扔蛋的是位看去面容樸實(shí)的大嬸，聽她操著濃厚地方口音罵道：“壞蛆蟲，還敢犟嘴？”
陳曼沙終于忍不住笑出聲音。
啪，大嬸自然也賞賜了她一顆。
“我呸！
“壞蛆蟲，還敢笑嘴？”
兩人面面相覷，狼狽著不知作何言語。
齙牙忠攔著大嬸道：“阿姨，稍微克制些?！闭f罷看著夏寒道：“死斗是與死囚犯比試，必須殺死對方，不然就被對方殺死，死斗者殺滿三百個死囚便能獲得州文赦免，重得自由?！?p> “契斗，也會死人，不過是斗者主動簽下生死契約，然后一切聽天由命?！?p> 夏寒心想：“不會吧，又來生死契約，這些人為什么一定要打打殺殺。”
轉(zhuǎn)念想：“仿佛這契斗聽起來相較死斗好接受，咦？等等……我為何要做出選擇？一開始我只是想問路的？又不是死囚犯！”想到這層夏寒心中明白出大概，舉高手大聲喊道：“我選死斗！”
啪嘰！蛋碎滿面。
“壞蛆蟲，還說！”
“哈哈，想必……這位大嬸是來賣蛋的?！毕暮λ︻^苦笑道。
啪！
“賣蛋吶！”大嬸面無表情又?jǐn)S出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