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永安五年七月十八,西秦王率十萬兵軍攻破京城,禁軍節(jié)節(jié)敗退,只得死守皇宮。整個京城血流成河,籠罩在一片腥風(fēng)血雨中。
又過三日,宮中糧絕漸顯頹勢,城下軍馬一鼓作氣,攻破西直宮門,長驅(qū)直入。
混亂中,宮人紛紛偷盜皇宮里的珍寶,棄主逃走。
永安帝被太監(jiān)用白綾活活勒死,最受寵愛的蕭貴妃躲入廢棄的枯井下,想通過密道逃走,卻被叛軍捉住凌辱致死。
雞鳴破曉,大獲全勝的西秦王,此時卻不在乾元殿犒賞三軍、穩(wěn)定人心。
他站在荒無人煙的冷宮前,看著被半月前的一把大火焚燒的宮殿,其中還躺著一具面目全非的焦黑尸骨。
悲慟的痛呼一聲:“我終究……還是來晚了……”
西秦王登基為帝后,改國號為“周”,定年號“嘉易”。
除封賞有功之臣外,另下旨意將在冷宮故亡的永安帝廢后追封為“孝賢純慧恭康敬安皇后”,收殮遺骨移居入東側(cè)皇陵。
史料記載,周元帝一生未立皇后,臨終病逝前亦下旨不與任何妃嬪同葬。
……
冷宮里荒草叢生,桌椅窗欞早因無人打掃布滿了灰塵蛛網(wǎng),整座偌大的宮殿像一座遺忘的墳?zāi)埂?p> 廢后蕭易安躺在床榻上,絕望的瞳孔中毫無生氣,身體如同破敗的布偶娃娃一樣被隨意扔在角落里。
誰能想到,這個女人曾經(jīng)是大燕朝執(zhí)掌鳳印的皇后?也曾和九五之尊共登上龍鳳高臺,一同看這秀麗天下?
外面?zhèn)鱽硪粋€諂媚的尖細聲音,“貴妃娘娘,您怎么來了冷宮這種污穢骯臟的地方,仔細臟了您的腳!”
貴妃身邊的奴婢站出來,一個清脆婉轉(zhuǎn)的聲音替主子問道:“廢后蕭氏呢?”
冷宮的太監(jiān)急忙回答:“就在里面呢,奴才們這就把她拖出來!”
于是不多時,蕭易安就被蓬頭垢面的拖出來了。她雙手手筋生生被被挑斷,雙腿早被打斷,根本無法行走,只能任憑擺布。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蕭玉茹!這三個字如同匕首般深深的插在她的心上,劃出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雖然幾天未進食,氣力不濟,可是深仇大恨怎么可能罷休。同樣是寧陽候蕭廷的女兒,只因嫡庶尊卑有別,她就淪落至此。
如今,一個貴氣光鮮,一個襤褸狼狽,兩人簡直是云泥之別。
可是蕭易安縱有滿腔怒火,已經(jīng)被毒啞了的她只能“嗬嗬”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地上的摩擦聲,刺耳又駭人之極。
蕭貴妃身邊的奴婢,怕她這副樣子弄污了主子的衣角,急忙攔住了。
隨后看了眼貴妃,四目相對間已經(jīng)明了,奴婢厲聲呵斥身旁的宮人道:“還不將陛下賜的毒酒給廢后灌下,難道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詛咒貴妃娘娘嗎?”
詛咒?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廢后被貶冷宮后,已經(jīng)被毒啞了,現(xiàn)在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何來什么詛咒!
可是現(xiàn)在蕭貴妃深受圣恩,乃是后宮之首,她的意思誰敢違抗?
有誰會這么不識時務(wù),愿意為了一個為陛下所厭棄的廢后,而觸怒這位三千寵愛于一身的蕭貴妃呢?
眾人連忙聽命,貴妃身后的宮人用朱漆托盤捧出毒酒一杯。
諷刺的是,盤中所呈的,正是平日里廢后最喜愛的琉璃杯。曾經(jīng)所喜愛的器皿,現(xiàn)在盛滿了一杯送她性命的毒酒。
冷宮的太監(jiān)為了討好,忙不迭的將毒酒強灌入她的喉嚨,已經(jīng)是廢人的蕭易安已經(jīng)做不出任何能傷到旁人的舉動。
蕭易安絕望的閉上眼睛,現(xiàn)在手足俱廢的模樣,活著的每一刻都是煎熬,還不如早些死了。
于是不再反抗的飲下毒藥,任憑胃里有一把刀子似的在攪來攪去,斷腸之苦比想象中更為痛苦。
她嘔出了口深黑色的血,滴在地板上,像是留下了最惡毒的詛咒,詛咒那些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她的嫡姐蕭玉茹!她的夫君、當(dāng)今的陛下慕容晟……
這兩個人害她最深,她很不得將這兩人抽皮扒骨,千刀萬剮,縱然這樣也不能消她的心頭之恨。
一個利用她上位,效仿娥皇女英共侍君王,之后將她當(dāng)做棋子甩開,又誣陷她使用巫蠱之術(shù),扣了個“大不敬”的罪名。
一個將她的真心踩在腳下,棄之如敝履,把多年的夫妻情分拋諸腦后,將發(fā)妻廢黜后打入冷宮,默認奸人挑斷她的手筋和腳筋。
最后此生已經(jīng)無力作罷,不能再將這份痛苦報答給兩人,只好祈愿,來世能同兩人一起投胎轉(zhuǎn)世。
到那時,蕭易安絕對不會喝下奈何橋上的孟婆湯,因為不愿忘記前塵往事,她要將這份恨鐫刻在骨。
若有來世,她要把這份仇怨十倍百倍的還給兩人,讓他們嘗一嘗這痛苦無助,失去所有的滋味。
蕭易安癱倒在地上,毒酒已經(jīng)奪去了她的最后一絲生命,就像是破敗的柳絮飄散在空中,連最后的體面都沒有。
冷宮的太監(jiān)上前探了探氣息,討好般的回稟說:“貴妃娘娘,廢后已經(jīng)沒了氣息,薨了?!?p> 蕭貴妃從始至終未發(fā)一言,現(xiàn)在攥緊了手中的絹帕,神情復(fù)雜,低低喚了一聲身邊的婢女的名字。
那名喚“鶯兒”的婢女站出來,對眾人說:“廢后蕭氏自知罪孽深重,如今膽怯自裁,爾等可有疑議?”
眾太監(jiān),宮人聽此言下跪叩首,口中不敢有半分異議。
大家都明白,沒有皇上的旨意,蕭貴妃擅自處置了廢后,已屬越權(quán)。但如今她最為得寵,這些生活在宮里的低等人,誰敢說一個“不”字。
蕭貴妃走出冷宮,回眸看了一眼這滿目荒蕪,心中的大患已經(jīng)除去,自此可以安穩(wěn)度日了。
想起剛才臨死之人那怨毒的眼神,她有些后怕,摸了下衣袖上流云百福的紋飾,吩咐鶯兒說:“廢后自戕還不忘詛咒本宮,一把火將她的尸體焚燒損毀了,教她做鬼也是個魂飛魄散的!”
婢女應(yīng)下,轉(zhuǎn)身去囑咐冷宮的太監(jiān)。身后的眾宮人擁著貴妃,聘聘裊裊的先行離去了。
晉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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